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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夷所思

作者：酉心
匪夷所思 小说集《80后》 第5集
　

一、

“死了都不卖，不给我翻倍不痛快，我们散户只有这样才不被打败，

死了都不卖，不涨到心慌不痛快，投资中国心永在……”

悦耳的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却没有人接，任它一直响着。

一大早刚出摊的小区修鞋匠老王实在经不住好奇，四处探寻着铃声的出处。

终于，他在拐口的花丛中找到了答案，源头竟是个身首异处的手机，

他实在烦的不行，小心翼翼的拿起它，关掉它。

正当他要转身离去的时候，赫然发现一个年轻人侧躺在绿丛中唯一的鲜花区。

“喂，年轻人，你倒是会享受，快起来，这是物业昨天刚栽的秋菊。”

年轻人没有理他。

“快起来吧年轻人，再不起来，叫保安看见了打你的！”

他依然没有理他。

现在这年轻人真是目中无人，他心里想着。

“这手机是你的吧？你不要我可拿走了啊。”

他仍纹丝不动。

“唉，小伙子失恋了吧，失恋也不要拿东西下火啊，这手机看上去还挺贵。”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开了壳的手机轻轻合上，

“还是想开点吧，想开点就好了，我儿子也失恋过，耍了几天性子还不是好好的。

想开点，这年头的女人都这样，三条腿的恐龙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有的是……”

他走过去，一边说一边将手机往年轻人的手里塞，

他像龙虾一样蜷缩着，金****的头发遮去了他的眼睛，皮肤看上去很白，

一身崭新的牛仔服靓丽时尚。

手机塞到他的手中，他竟然还是没有反映，像是睡着了，

可是这深秋十月的天气着实阴冷，这样也不是办法，还是叫醒他吧。

“年轻人，年……”

他突然看出了异样，他的鼻孔和嘴角正在流血！

他死了？！

鞋匠惊慌失措，转身就跑，不一会儿，远处传来刺耳的警笛声。

　

二、

李佳富是一个活泼开朗的男孩，他出生在山东省有名的穷山沟六蒎县。

小时候，爸爸给佳富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孩子，要想走出这个穷山沟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读书，考上大学。

佳富做到了，对大城市的憧憬，对美好生活的渴望使他发奋刻苦地学习。

头悬梁锥刺股的努力很快就收到了回报，千喜年他考上了Q市有名的大洋大学。

怀着对大学美好生活的渴望，以及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他迈入大学的校门，这一刻他期待已久，这一刻他心情澎湃。

　

然而，一进校门，他就发现一切都变了味。

学习，不再那么重要，生活，那是迥然不同的，恋爱，那是奢侈品，金钱，那是上帝。

富裕与贫困，在这里形成了尖锐的对比，将人划分成三六九等。

他再次改变了自己，他不甘成为新环境的失败者，他不愿成为命运的弃儿。

他是金融系的学生，活学活用，他当起了老板，主营贩枪，次营贩人。

贩枪，贩的是枪手，就是将学习优异，一考即过的替考之人介绍给有需求的人，

贩人，贩的是女人，将生活贫困的女大学生说服成一陪二陪三陪女，介绍给有需求的人。

很快他就在校内外小有名气，找到他，就要枪有枪，要人有人。

　

三、

贩枪，是走私军火，却是两全其美的差事。

既满足了买方金钱换成就的愿望，又满足了卖方知识变财富的想法，还喂肥了军火商。

这是几方都情愿的事情，而且几方都是受益者，

看上去似乎没有受害者，受害的可能只是公平二字而已。

这在初期，是鲜有竞争对手的，

于是佳富成了香馍馍，社会上很多人找他，愿出高价的多是想考公务员的。

校内很多同学也找他，愿当枪手的多是学习优异、家庭贫困的。

　

当然，即便好猎手也有失手的时候。

还是有几次枪手出了错，这给他带来了很严重的后果。

一次，公务员考试，他找的枪手因为失恋，导致情绪失控，状态全无。

他倒是没有逃场，踏踏实实答了满满一卷，最后得分五十九分，差一分及格。

买方是一个部队大员的儿子，有皮有脸的人物，怎能受此大辱？

于是佳富被买方狠揍了一顿，住了半个月医院，出来还是熊猫眼。

当然，这种事情上是不了台面的，总不能打官司告状，买方也只能是打人出气了事。

但他还是赔了买方一些钱，而且数额不菲的，

因为买方说损失是无价的，于是就按买方的最低要求赔了十倍。

自那以后，他就处处小心，力求每一个细节不出问题，这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事故率。

但意外总是不可避免的，一次公务员考试，考官临时有事找人代替。

这一代不要紧，收了钱的考官竟然忘了跟代替之人交代细节。

结果代替之人是个秉性正直、一丝不苟之人，他查出了考场内几个替考之人，

将他们统统赶出了考场。

而这几个人正是佳富安排的枪手，这一单他又赔了不少。

　

当然，赔钱毕竟是极少发生的，对佳富造不成很大的影响，他还是大赚特赚的。

但是另一次意外，却让他断送了学业。

那是一个报社的记者，为做一篇有关枪手的报道，暗访了他。

记者偷拍了他的侧面，于是第二天他的侧面就上了报纸的头版，

这家报纸的发行量在当地是数一数二的。

正是他侧面中的这半张脸，被老师和同学认出，于是他被定点清除了。

　

他找到了主任，同他关系一直不错的主任说这个事情谁也帮不了他，

这篇报道虽不指名道姓，但在校内却有很多人认出了他，

这影响了学校的声誉，除非报纸能够重新报道，消除影响，注明照片与此事无关。

然而谁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于是佳富提出金钱解决方案，

他说这报道实际在社会上并没有对学校造成多大的影响，

而且这是个社会普遍存在的问题，不应该由他来当这个替死鬼。

主任说金钱解决也可以，但要四十万人民币来打点领导。

一听这个数，佳富转身就走，他的学业就此结束了。

　

四、

贩人，就是拐卖人口，是个伤天害理的事。

因为脸上无光，所以这个不能当主业，只能当副业，

而实际上，副业赚的却比主业多得多。

万事开头难，贩人也不例外。

你要说服那些同样饱读诗书的女生们放弃灵魂，变现金钱，那更是难上加难。

　

然而这么难的事，他却做的有声有色，

而且多数被他盯上的目标，

逛逛街、吃吃饭，半天功夫就可以解决。

因此，圈内那些被拉下水的女生们经常调侃的一句话就是，

今天他又请谁吃饭了？

　

他既不是神仙，也不会巫术，更不会洗脑。

他是伯乐，找的多是有几分姿色的贫困女生，

他只会一条，就是教她们向钱看，教她们认清现实，接受现实，自甘堕落。

本来他们就是同命之人，因此他最了解她们的弱点和痛处。

带她们逛街，衣服看好哪件就买哪件，首饰喜欢哪个就买哪个，

饭店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从不计较花费。

只是在吃饭的时候，他会稍微提一提父母为她们背负的债务，为她们吃的苦头，

再聊一聊她们的兄弟姊妹，有没有给他们买过什么礼物，给过他们多少钱花。

最后他会展示一组数字，一个月能赚多少多少，

展示一副画面，那样的生活多么多姿多彩。

她们当然知道，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意志稍不坚强的此时就已缴械投降。

　

当然也有顽固不化之人，对于这种难啃的骨头，

无非就是两种策略，一种是晾，一种是软磨硬泡。

被晾之人有的贞操观根深蒂固，极度反感这事，躲的远远的，

宁肯吃苦也不作践自己，还敌视你，这种很少，屈指可数。

有的态度在慢慢转变，受不了这煎熬，不愿再吃这苦，或者被男朋友甩，破罐子破摔，

再找她，她也就不拒绝，甚至还有的主动找上门来。

　

苏文却是最特别的一个，她是中文系的，联谊会上认识的她。

请她，她不拒绝，一请，她就去。

吃饭不讲究，点什么吃什么，买衣服和礼物只收一百块以下的。

正事他提过几次，她没有表态，于是他照例不再提。

但是他却忍不住又去约她，她竟然也不拒绝，甚至一有空闲，还经常找他，

聊天、吃饭、看电影、打球、阳光、绿地、大海、沙滩。

这种感觉很是奇怪，像是恋爱，却不是恋爱。

一晃三年过去了，他们还是这种关系，这种微妙的暧昧，似兄妹，似情人，似密友。

　

小饭店里多是大学生，除了吃喝，就是吆喝，没人注意别人，他喜欢这种气氛。

饭菜很快上好，沉默许久的他深吸一口香烟，吐出几个烟圈，率先打破了僵局，

“你怎么还找我？”

她抿着嘴，不吭声。

“我被开除了，你知道吧？”

她点头。

“我干什么的，你知道吧？”

她点头。

“干我这个的没有感情，只有钱，你懂么？”

她还不吭声。

“你别这样看着我，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我没有感情，我只认钱，我就知道没钱什么干不成。”

“我喜欢你。”

她看着他，表情很认真。

“别傻了，我喜欢钱，你不喜欢么？”

“我喜欢你。”

她重复。

“你知道的，我刚念大一就被一个女研究生骗了。

就一个晚上，完事她偷了我两千块钱，

那是我的第一次，那是我所有的钱。

打那以后我就发誓不再相信女人，只相信钱。”

“我喜欢你！”

她的目光不变。

“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喜欢。”

“行，吃吧，吃完了带你去圆房，你可别当真啊，你知道我不相信女人。”

　

五、

没想到，都大三了，她还是处，久经沙场、年轻气盛的他很快就缴了械。

他很震惊，平生第一次安慰女人。

“你还好吧？”

她搂着他的脖子，抿着嘴，不放手。

“这可能是我干过最荒唐的事。”

他们的身体仍未分离，伸出手，他点上一根香烟。

她顺手接过香烟，深深地吸上一口，

将火红的烟头缓缓地戳在了自己的左臂上，皮肤被烧焦的气味顿时弥漫了空气。

他目瞪口呆，“你傻呀？你这是干什么？”

“我爱你。”

她将烟气缓缓地吐在他的脸上。

“为什么？”

“我爱你，这还不够么？”

“你真傻？我是不会给你幸福的，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幸福。

我只知道钱，你知道的。”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我懂你。”

“你懂什么？”

“你爱我。”

“别傻了，我根本不懂什么叫爱。”

“你敢说你不爱我？”

“怎么不敢？”

“你说。”

“我……，我不爱说，凭什么你让我说，我就说。”

“还是不敢。”

“你说你爱我，你爱我什么？”

“你的灵魂”

“什么？”

“你的灵魂就是一个淘气的孩子，很傻，很天真。

你是一块玉，虽然表面残缺，却瑕不掩瑜。

你知道什么是幸福，你现在就很幸福。”

他愣了，“你真的懂我？”

“我懂你，我爱你，从认识你的那一刻我就能感受到，你渴望幸福。

尤其在刚才，亲爱的，我能感觉到，在幸福面前你慌了。”

　

六、

为了爱情，他变了，像是换了一个人。

她唤醒了他内心深处残存的光明和希望，

既然上帝这么眷顾他，将这匪夷所思的爱情送到他的面前，他说，为什么不？

既然上天给他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他说，为什么不？

他换了手机，换了身份，洗心革面，开始新的生活。

此时他已积纂了四十万元，凭借他聪明的经营头脑，他开始投资做生意。

　

此时正值房市的黄金期，房价的攀升速度令人匪夷所思。

他炒房，只付首付，然后一饰多角贷款买房，再等房价攀升即转手抛售。

几年下来，他的资产翻了十杯，赚钱赚的轻松愉快。

此时，苏文也已毕业，她考取了公务员，在政府机关担任文职工作。

金童玉女，过上了令机关领导都羡慕不已的生活。

　

站在Q市国际金融中心的顶层平台，俯视着天海之间动与静的画面，美仑美奂。

“还记得咱们以前经常路过这里么？”

“当然记得，逛街的时候。”

“还记得你曾说过，咱们什么时候能站到这楼顶之上俯视世界，那该多么美好。”

“是啊，我记得。”

“现在，咱们就做到了，干杯！”

佳富举起酒杯，成功的喜悦尽上心头。

“Cheers！”

苏文举起酒杯，幸福的美妙充斥大脑。

“好喝么？”

“恩，这感觉太美妙。”

“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我想大喊！”

“我也是！喊吧，看咱们是不是想的一样。”

“苏文，我爱你！……”

“佳富，我爱你！……”

“哈哈哈哈……，可惜这里太高，没有回音啊。”，苏文说。

“有！你听！”，佳富闭着眼睛，一脸幸福的模样。

“哪有？你乐疯了吧。”

“有！”佳富一把揽过苏文。

“你听，回音在我心中，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哈哈，你真坏”，苏文捶打着佳富。

“佳富，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你为人真诚，有头脑，有魄力，敢做敢当，见你第一面我就想到你有今天了。”

“我也没有看错你，你心地善良，有才华，又美丽，敢恨敢爱。

不过我没有想到，你会看上我，喜欢我，爱我。”

“我想到了，你是如此与众不同的一个人，你的缺点和优点一样可爱，

那就是真，好是真好，坏是真坏，没有一丝的掺假。”

“哈哈，你这也算夸我，没有你的欣赏和鼓励，就没有我的今天，苏文，我感谢你。”

“感谢就完了？”

“当然不，我会更加爱你，倾尽我的全部。”

阳光明媚，才子佳人，天上人间。

“佳富，没有你的爱，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他用手遮住了她的唇，“不会，在我心中你是我最珍贵财富。

我李佳富什么都可以失去，惟独不能失去你的爱。”

“哈哈，咱们是不是有点乐极生悲了啊。咱们已经什么都有了！”

“不，还少一样。”

“少什么？”

“吻你！”

“讨厌，你还没亲够啊。”

“这辈子都亲不够……”

阳光灿烂，才子佳人，天上人间。

这一吻，令她陶醉，令她眩晕，令她睁不开眼睛，她不愿睁开，也不想睁开。

他搂着她，静静的欣赏这上帝的恩赐。

“这是什么？”，她睁开眼，只见他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捧着一个红心的小盒子。

“打开看看！”

虽然她已经猜到了十有八九，但是打开后的喜悦，还是令她喜极而泣。

她抱住他的头，激动的吻着，这吻充满了幸福的美妙，充满了颤抖的感激。

“不想戴上试试么？”

“这么大，很贵吧？”

“钻石有价，情无价。”

她伸出右手，期待而又娇羞。

他接过右手，小心翼翼戴上。

“喜欢么？”

“太喜欢了，太美了，太爱你了。”

“愿意嫁给我么？”

“你真坏，都给人家戴上了，还问愿不愿意。”

“嘿嘿，你刚才的样子真美。”

“讨厌，天天看，会不会看够？”

“当然不会，我们是患难见真情，日子我都选好了。”

“什么时候？”

“当然是发发发了，零八零八零八，奥运开幕的那天咱们登记结婚，举行婚礼。”

“呵呵，你早就想好了？”

“恩，人活一辈子不就是为了这一天？”

“你是怎么安排的？”

“放心吧，酒店我都预定了，内容保密，知道就不新鲜了。”

“这么早，还有两年多呢。”

“嫌早，你想反悔啊？”

“悔你个头啊，洞房你都入了……”

“哈哈……那个大概、似乎、好像我是被动的……”

“去你的，你别跑……”

“哎呀，哎呀……”

　

七、

幸福总是来的很快，打击总是来的更快。

就在李佳富第一次见女方家长的时候，意外再次发生了。

他满以为那会是一个趾高气昂的场面，他会赢得掌声和喝彩，欢迎和祝福。

结果是匪夷所思的，他自认为足够结实的心灵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那场面惊心动魄，令他今生今世都刻骨铭心。

　

在一家意大利餐厅，佳富和苏文坐在二楼最好的位置，吃着点心，说着笑着。

透过透明的水晶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楼下的街道和行人。

忽然，鱼贯而入几辆高级轿车将原本空闲的门口停了个满满当当。

从车上下来十几人，迅速排列整齐，笔直的挺立在门口两侧，

这些人清一色墨绿色军装、昂首挺胸、行动迅速、迥然有序。

最后下来的是一对中年夫妇，

只见为首的中年男子人高马大，雄壮挺拔，那叫一个英姿勃发。

胸前一排奖章，肩膀一排星星，明显的BOSS级别，

只见军官从妇人手中接过帽子端正地戴上，和夫人一同进了大厅。

这引起了佳富极大的兴趣，“嗨嗨，你看！”

“看什么？”

“门口啊，嗨，一眨眼这里就成军事禁区了。”

苏文的眼睛在笑，笑的很诡异。

“没想到首长也爱吃匹萨、喝咖啡。”

苏文还是笑，笑的很神秘。

“这帮人看上去比咱军训那会的教官还神气。”

佳富的目光刚从楼下的战士身上收回来，

一眨眼，这对夫妇就站在了佳富的面前，如同神兵天降，惊的佳富目瞪口呆。

而苏文也早已站在一旁，“爸爸妈妈，这是佳富。佳富，这是我爸爸妈妈。”

这个介绍如同一个炸雷，引爆在佳富的头上。

不是开玩笑吧？他顿时懵了，看着苏文，说不出一个字，就就连眼珠都停了摆，

不过好在他足够机灵，两眼一扫夫妇，恍然大悟，她没有开玩笑。

“叔叔阿姨好，我叫李佳富。”

他深鞠了一躬，要问鞠的有多深，鸵鸟代表他的心。

浓眉大眼的准岳父眯着眼瞅了瞅佳富，摘下帽子顾自坐下，不屑地扭头望着窗外。

倒是准岳母面目和蔼，“佳富啊，小伙子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人才个屁！”准岳父转过头厉声驳斥，声音洪亮，惊出佳富一身冷汗。

“哎呀，爸！”一看苗头不对，苏文连忙上前摇拽着父亲的臂膀。

“老苏……”准岳母也使了个眼色。

准岳父重新坐端正，这回他瞪大了眼睛盯着佳富，盯了足足五秒钟，

直盯的李佳富后脑冒青烟。

然后，准岳父翻开上衣口袋，掏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根，

说时迟那时快，佳富一个俯身向前点着了香烟。

老苏狠狠地抽了一口，“李佳富，你的底细我很清楚。

你就是一个有点钱的地痞，你根本配不上我的女儿……”

“痞，痞，痞……”，准丈的铜声在佳富脑海里强烈地震荡着。

这开场白足够惊心动魄，足以瞬间毁灭佳富的绝大多数脑组织。

“爸……”，女儿的声音透着央求。

“爸什么，都是你妈把你惯怀了，你要是个男孩我早就修理你了。”

“爸，今天咱不说这个行吗，以后咱们可是一家人呢。”

“怎么，光许你找个地痞，还不许你爸爸开口？”

“爸……，我爱他，他也爱我，我们在一起会很幸福的。”

“爸爸是说过，不干涉你的恋爱自由，不干涉你的婚姻，

可我是你爸爸，我怎么能不关心你的幸福？”

“爸爸，我和佳富很幸福，我们会白头偕老的。”

“会么？”，他一语双关。

“会的，爸爸，咱们吃饭吧。”

长这么大，这是佳富吃的最难过的一顿饭。

　

深夜的公路上，佳富走在前面，苏文跟在后面。

“哎呀，佳富你就别走拉，累死拉。”

她拽住了他，弯腰喘着粗气。

他转过身，面对着她，“我真没看出来，你竟然是一个首长的女儿。”

“我就知道你会生气，我爸爸就那样，他那是给你一个下马威，吓唬你的。”

“我知道这是下马威，可是我已经被吓坏了怎么办？”

“哈哈，你还有被吓坏的时候？”

“你竟然从一开始就骗我，你说你爸爸妈妈是农民，没什么好说的！”

“没错，以前就是农民啊！”

“你！”，他气的手有点发抖。

“你见过两杠四颗星的农民么？”

“呵呵，所以我才骗你么，我是怕你吓跑了呀。”

“怪不得你从来不跟我提你的父母，

你家境这么好，为什么上学的时候装穷？”

“看你说的，好像我是故意骗你的，艰苦朴素是我从小习惯了的，

只有认识你之后我才注重打扮的。”

“我真傻，起初我竟然还想拉你坐台。”

“哈哈，你知道就好啊，其实我就是喜欢你这个又真又傻的坏宝宝。

你知道么，你给我的印象太深了，我以为你约我是要追我，结果竟然是那个。

你的直白令我震惊，惊的我说不出话，就跟你今天一样，很刺激吧，哈哈。”

“刺激！太刺激了！这怎么办，以后咱们还怎么在一起生活？”

“怎么不能？你该怎么混就怎么混呗。就像你当初那么真，那么切。”

“不能了，你是首长的女儿，你有很高的地位，这跟我以前的混迹是两码事。

我那是为了生存，为了尊严，你这是为了什么？”

“为了爱情。”

“你相信爱情？”

“怎么你又开始怀疑了？”

“有点，至少我无法无视你的父亲。”

“嗨，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是不会干涉我们的。”

“那我要是欺负你，会不会被乱棍打死？”

“哈哈，你欺负的还少么？要是让我爸知道一点，你早就被军法处置拉。”

她抱着他，亲吻他。

“放心好么，我爸爸不会成为你的负担，我们会很幸福。”

“女人真是匪夷所思的动物，没想到，我会成为你的俘虏。”

“知道就好，所以你还是少反抗拉，乖乖地娶我，爱我一辈子。”

“可是结婚后我有外遇怎么办？你知道我很花心。”

“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不会？”

“因为你也是农民的儿子，因为你是一个不会撒谎的男人。”

　

八、

从那以后，佳富在情爱上的表现一蹶不振，这持续了挺长时间。

苏文知道父亲对他的心理打击是巨大的，她给他温暖，给他鼓励，

帮他重建信心，果然不久他又生龙活虎、重振雄风。

　

不知不觉，时间到了零七年，楼价依然居高不下，但却涨幅缓慢。

而股市却展显出了牛市的端倪，佳富瞅准了机会，一头扎进了股市。

随着股市一波又一波的上扬，佳富的财富急剧膨胀着。

当股市疯狂到六千点的时候，佳富的财富也膨胀到了极点。

此时，他的总资产已经几千万，具体是几，他自己也不清楚，

几十套房子，几千万股票，每天仍在继续增值，总数已经十分接近九位数。

　

他们去了法国巴黎，这个浪漫之都。

临行前，佳富准备办几桌酒席，邀请了双方的亲友，

结果来了一大帮，几十桌，只好包下酒店的整整一层。

酒席宴上，双方都很尽欢，佳富的父母更是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李佳富和苏文的浪漫幸福，撒满了巴黎这座无与伦比的城市。

一眨眼，奇妙之旅竟然结束了，坐在飞机上俯视着这奇妙的大陆，

他们感觉自己像是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神话里的罗密欧和朱丽叶，

度过了一生中最幸福甜蜜的一段。

　

然而，好景不长。

经济热潮之后是经济危机，

房价和股价在一轮又一轮的价格过山车中轰然倒塌。

李佳富从大富翁变成了大负翁，坐在曾经和苏文一起租住的阁楼窗前，

他愣了整整一个晚上，响个不停的手机丝毫不能唤醒沉痛绝望的他。

他要等到天亮，他要见到那最后一丝阳光。

　

（完）

2009年2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