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活得很虚伪,从今天起,我不想再那么虚伪了,我想以后要活得真实一点,我现在最真实的想法就是后悔让你父母搬到我们家里,两个人的生活变成两代人的生活,很后悔很后悔,后悔得要死,这日子没法过下去了。”
“屁大的事搞这么复杂?犯得着吗?”柳志文也翻过身去,夫妻俩在各自的被窝里,背对着背,上床前的愉快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离婚算了,你再找一个,找一个让你妈满意的。”
“有病是吧?妈给提个建议,你爱听不听,扯什么离婚哪?知道在外奔波有多累吗?五天来没睡个囫囵觉,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柳志文也火了。他翻身下床抱起被子走到门口,手抓到了门把,却没打开,只是呆立了一会儿又无奈回到床上。
两代人生活确实不便,连夫妻吵架都如此憋屈。
如馨轻轻咬嘴唇,无声的眼泪悄悄地滑落。在工作中看惯了太多别人的眼泪,每次都劝人家不要哭,因为没用,眼泪不解决任何问题。所以她的眼泪一向珍贵,轻易不肯落下。可是今天,这是第几次流泪?太伤心了,根本控制不住。黄教授的话犹在耳边,残酷的报告结果还在眼前晃动。这是真的吗?一个女人,不能体验十月怀胎的幸福?让她绝后?不能有血脉留在这个世间?这种事怎么就摊她头上?上帝的安排吗?太不公平了!
5
次日一早,太阳还贴在海面上,如馨习惯性地起床了。昨日的情绪波动和昨夜的泪痕已随着新一天朝霞的升起而消逝,出现在她脸上的,是和往日一样的温馨和平静。
她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她的习惯是与婆婆一块做早餐。
以如馨的习惯,牛奶、面包、鸡蛋,再来一碟小菜,营养基本上就可以了,最主要是节省时间。张金芳却不以为然。每天要早早起床煮稀饭熬粥。在婆婆眼里,似乎只有吃粥才能保障一天的体力,不吃粥就会挨饿,儿媳愿意挨饿她管不着,但若让儿子挨饿,她不允许。
也许出于责任,也许出于客气,如馨只要不出差,只要住家里,每早也只好早早起床,有她陪着婆婆一块在厨房吃油烟,婆婆的心情就会好许多。要不然,少不了抱怨、牢骚、和不好看的脸子。年过六十的婆婆依然保持着更年期综合症,如馨只需少睡个把小时,落得个耳根清静,落个心里安宁。其实如馨更愿意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厨房做,希望婆婆坐享其成。可是婆婆不喜欢享福,她喜欢掌管厨房的大权,谁也剥夺不得。
早饭后,如馨又像往日那样带着明媚的微笑神采奕奕地出现在律师楼的办公室。
在所里,如馨承包了一个业务部,杨军和刘萍是她的两个签约律师,说助手也成,说合作伙伴也可。两个都是新手,所以成本很低。三个人在一起,根据案子的难度和性质,有时候团队协作,有时候分头独立运行。团队合作时,小刘和小杨拿的是正常薪水和奖金,独立运行的时候,可以拿到一定比例的提成。新手自有新手的打算,若不与前辈邦交,就得整天为案源犯愁,弄不好连饭都吃不上。像如馨这样成绩斐然、案源稳定的名律师,自然是新手邦交的首选对象。她的部门是一个套间,宽敞明亮的单间自然由她享用,开窗见海,十分惬意。小杨和小刘,分布在大厅的两个方位。大厅有二十平方左右,人均十平,以小杨、小刘的资历,在行业内部算是不错的办公环境了。
和丈夫争夺财产和女儿抚养权的吴远虹又如期而至。
委托协议已经签过,剩下的就是如同完成应诉目的。陈述,回忆,谴责。痛苦,不解,忧虑。如馨耐心地倾听,仔细地记录。她要帮助这个女人,即使不能帮她解除痛苦,但至少要帮她把痛苦缩减到最小。
吴远虹愁眉紧锁:“叶律师,在财产问题上我虽然有所准备,但具体到什么样的材料才算最有力证据?”
“叶律师,两年前他就离开家跟我彻底分居,直到现在他才起诉离婚,我可以肯定,之所以空出这段时间,他就是为了转移财产,被他转移走的财产我估计……不,简直是无法估量的,怎么样才可以夺回属于我的那一部分?”
吴远虹疑问不断,忧虑不止。
这个蠢女人。丈夫的财产竟然多到无法估量,属于她的那一份究竟多少自己并不知道。不过如果她什么都很清楚,还来律师所干什么?叶如馨和同事们也该喝西北风了。
如馨面授机宜,教她如何合理合法地获取的相关财产证据。她告诉她,数据一定要准确,绝不能含糊不清,莫棱两可,只有这样在主张财产分配时才能占据主动。
谁知她谈了半天,仍是对牛弹琴。
吴远虹思索了半天又道:“叶律师,他的财产,不,我们家的财产相当复杂,还有一些异地投资我根本就不了解情况,你说的那些数据恐怕不好弄,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来,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关于异地投资,你手里有什么线索?只要是事实,就一定能查到,当然,只要你提供线索,我会竭尽全力的。”
待吴远虹离去,如馨叫来刘萍,重新阅卷,认真分析,仔细整理吴远虹送来的各种材料。这些材料装了整整五只档案袋,包括是吴的丈夫赵挥背叛夫妻感情对家庭不忠的照片、录音以及录像等证据资料。光看这些材料,吴的丈夫无疑是个混蛋,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如馨不禁对这个女人生出几分同情,最初的看法也悄然转变。夫妻感情出了问题,谁对谁错,女人往往是最终受害者。男人家外有家,还不准老婆有怨。寂寞妇人被逼无奈寻求情感慰藉,换来的是被抛弃之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