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在泥土的芬芳中生根,在山川溪水的甘甜中成长。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来到这片树林中。但是,这里美好的一切都是如此强烈的吸引着我,红红的花,绿绿的草,朵朵白云,群群飞鸟……这,这里的一切,我使劲的揉揉了眼睛,我简直不敢相信……这里,就是出现在我梦中的天堂。
当我还孕育在大地母亲的怀抱中时,我曾经清晰的梦见过这片土地,我记得那时的花草树木和现在的简直是一模一样。
清晨,我从鸟儿清脆悦耳的歌声中醒来;夜晚,我在山泉舒缓柔美的节奏中睡去。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终于从一棵弱不禁风的小树苗变成了一棵高大挺拔的大树。后来,我遇到了一只青色的小鸟,一只通体青色的小鸟。不久我就爱上了她,可是她却并不知道……
呵呵!当我睁开双眼,看见眼前的一切,我惊异于这样玄妙的人生奇遇。我虽然是一个人孤单的成长,可我快乐无比,从来就不曾感觉到一丝孤单。
二
后来,我听说有三只小鸟,一白一红一青,白的开朗聪慧,红的端庄稳重,青的乖巧可爱。她们结伴而行来到了这片树林中,成天快乐的唱着动人的歌曲,跳着曼妙的舞步。很快,她们爽朗的笑容和无邪的天性在这片树林中就结识了许多的朋友,其乐愈浓。
可我却从来就没有见过她们,也不知道那只青色的小鸟是否就是出现在我梦中的那只。
三
不久,我进一步确定,这里的世界和我梦中的天堂就是同一个地方。
当我确定我活在自己梦中的天堂时,一种亢奋从心底涌起,流注到我伸展开的每一根树枝和每一片树叶。我更加绿意盎然,青翠欲滴。
生活真的如梦中一样。
清晨,我从鸟儿清脆悦耳的歌声中醒来;夜晚,我在山泉舒缓柔美的节奏中睡去。就这样一天天,一年年,在我还没有长成高大挺拔的大树之前,我却已厌倦了这样重复的平淡的生活方式。
于是,我争取努力活出不同,努力活出精彩。因为,我的幸福值得我本人去争取,我今天的生活绝不是对昨天的冷淡的抄袭。
四
我真的努力活出了不一样的自我。我真的长成了一棵高大挺拔的大树,甚至我可以毫不夸口的说,我是这片树林中最年轻最有活力最生机勃勃最玉树临风的一棵,一棵树。
只是,我日盼夜盼,却始终没有,从来就没有看到过一只青色的小鸟,一次都没有,连梦中也没有。
久而久之,我发现我的梦想变了,变成想要拥有一双翅膀,飞向蓝天去寻找我梦中的那只青的小鸟。但,我早已扎根于土里,无法飞翔。
五
我变的更加枝繁叶茂,高大威武。
正因为如此,有许多的小鸟都会到我这儿来停歇,嬉戏,我也一下子拥有了好多好多的朋友。生活愈加丰富多采。
只是,我的心中始终牵系着那只青色的小鸟,我心中的那只青色的小鸟。以至于我无论活得多么快乐,灿烂笑容的背后总是隐藏着一种淡淡的忧伤。
我的生活渐渐变的阴晴不定。从此,我再也体会不到那种纯粹的快乐了,那些单纯无忧的生活似乎一去不复返了。
六
晴朗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电闪雷鸣。雨,倾盆而至。
这样好的天气没人打搅真是难得。我一个人尽情的舒展着腰枝,沐浴在雨水里,陶醉在欢笑中。
风,慌忙赶到。一见面就和我来了个彻底的拥抱,我一阵寒颤。寒暄两句后,风就欢快的舞动起来。她舞得是如此的美丽,美丽得近乎虚无,在雨中更添朦胧,犹如天使一般。
曾经,我在柔和的阳光下见过她;曾经,我在皎洁的月光下见过她。不过,今天的她看起来却显得与众不同,看着她跳舞的样子,我的整个心也好象也和她一起跳动起来,仿佛呼之欲出。
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异样,舞得更加妩媚动人,展转飘逸。雨,也被感染,更加有节奏的高亢的击打起来。整个世界好象只剩下我们三个,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占据了我的心头……
七
疯狂一天的我终于累了,带着满足的微笑进入梦乡。
非常抱歉的打搅了,请问今晚能在你这歇脚吗?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有人和我说话,那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就像来自我那遥远的梦中天堂。我睁开双眼,看见一双如此美丽的比嘴更会说话的眼睛凝视着我的眼睛……
天哪!就是她,真的是她,那只青色的小鸟,我终于遇见她了。
我的心开始狂乱的躁动起来,我试图让自己保持平静,却适得其反。
“哎呀”只见那只青鸟险些摔了下去。我的心一阵惊慌,继而变成自责,因为自己的失态而自责。她却以为是自己太累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我赶了一天的路,可是雨太大了,我想我今天只能在你这里歇脚了……
八
青色的小鸟刚刚睡下,风儿就来了。
她看到我将那只素不相识的青鸟如此怜惜的放在枝头握在手心,为她遮风挡雨让她安然入睡。忽然,不问青红皂白发疯似的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这时,她简直就是一个魔鬼,可怕的魔鬼。
当我还在梦中时,我就发过誓,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会拼尽全力保护她。
看着风失去理智,毫不留情的打来,我挺起胸膛傲然地迎了过去。为了不把她吵醒,为了能让她好好休息,我强忍着痛苦,不让自己吭出一声。
风,愈来愈大。
树叶纷纷扬起,我也闭起眼睛低下了高昂的头,渐渐的我的呼吸也急促起来,我知道我支持不了多久了。果然“咯吱”一响,一枝头被风折断。我急忙朝青鸟望去,生怕把她惊醒。看着她均匀的呼吸,美丽的脸庞依然平静柔和,我欣慰一笑。再次挺起胸膛傲然而立。
风见此一幕,呜呜了两声,急速离去。
我回过头,看着青鸟被风凌乱的羽发,刚想帮她理顺,一阵撕心列肺的疼痛钻心而来。我忍着伤忍着痛,依旧柔情的望着她。真想,她就这样永远躺在我的手心不要醒来。真想,时间从此停顿,画面从此生根。
九
东方,一轮红日渐渐升起。
青鸟也从梦中醒来,甜甜的对我一笑,昨天真是打搅了。
我勉强一笑,想必笑得很是无力。
她“咦”了一声说,你怎么这么憔悴的样子,一定是我昨天害你没休息好,恩,你还是先休息吧,我也要回家了,改天再来谢你!
我刚想说些什么,她已起身飞走,却又听见她说,你,受伤了?
我……我……我欲言又止。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羞赧一笑,真不好意思,把你还成这样。反正现在时间还早,我还是先帮你把伤口包扎一下吧!
看着她如此温柔细心的给我包扎伤口,我简直幸福得快要沉醉,却早已沉醉。
就这样她天天都会来帮我换药疗伤,就这样我们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十
不知为何,自从遇见青鸟以来,我时常会梦见自己渐渐的深陷到一个万劫不复的泥藻里。而且,冥冥之中总会有一个来自远方的声音急切的唤我离开。但我却控制不了自己,不得不一点点,清醒的沉沦。
十一
今天,有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青鸟在一旁给我换药,其实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只听见白鸟说,木头,再过几天我就要离开这片树林了。
由于我呆头呆脑的,她们都叫我木头。不过,我本来就是木头嘛!
于是,我问她为什么?这里不是很好吗?有那么多喜欢的朋友在一起。
她高兴的的说,因为我找到了我人生的另一半啊!我要和他一起飞翔,我要陪他终生流浪。
红鸟接着说,呵呵!看你那副陶醉样,一看就知道重色轻友,有了男朋友就不理会我们了!
听到她们的谈话,特别是“人生的另一半”我偷偷的望了青鸟一眼,却见她双眼出神的望着远方,我的心忽然一阵忧伤。
这时,白鸟认真的说,怎么会呢?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永远都是。只是人总是要学会独立的,只是我比你们早而已。当然,还有你,木头,他忽然转过头对我说,总有一天,你也会的,只是方式不同罢了。
十二
过了几天,白鸟真的和一只灰色的鸟飞出了这片树林。临走前她说她以后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要我好好照顾自己。看着好朋友离去,我的心一阵悲伤,只是呐呐的说了“珍重”两个字。后来转念一想,又为她默默祝福起来。
受伤的这段时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我每天看着她隽永的谈吐,干净的笑容,活泼的身影,心中充满了幸福的滋味。
只可惜,当着她的面,我只能傻傻的微笑,或是简单的言语。不过,我能感觉到她的快乐,于是,我更加幸福。
而当她离去之后,我一个人便会独自幻想着怎样和她说话,怎样讨她欢心,怎样向她表白……但是一见面,除了紧张的心和傻傻的笑,我似乎连语言的能力都失去了。只能感叹她们叫我木头,这个名字,真好!
十三
在梦中,青鸟是不知道我爱的。但我曾经说过,我的幸福值得我本人去争取,我要活出和梦中不一样的自我。
我要让她知道我爱她,我一定要让她知道。可我始终开不了口,没有勇气开口。甚至只要在她面前那么轻轻的一想,我的呼吸也会变得急促,继而全身发热,热得快要燃烧,这时候喉咙也会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
由此,我对我的未来充满了诸多的疑问和假设。只悔恨当初不应该那么快醒来,只梦见了我的前半部分。
就这样春去秋来,花落花开,红鸟也和她的“人生另一半”离开了树林。而青鸟也一连十几天没到我这来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但我清楚的明白我对她日积月累的思念愈来愈深。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动,黑夜,她在我手心安然入睡;清晨,她为我细心包扎伤口;午后,我们一起开怀大笑……一切的一切……何况还有叹息,越压抑越深,还有匆匆的一瞥,越偷得巧越甜,还有莫名其妙的火热的脸红,不能自己的狂乱的心跳,相见时的颤抖,离别后的不安。
十四
二十多天之后,青鸟终于出现了,她在我的枝头优雅的讲述着她这些天发生的故事。我再次股起勇气凝视她那双如此美丽的比嘴更会说话的眼睛,默默的听着。
以前,她说话的时候我也是这样一声不吭的安静的听着。不过,这次我和她隔得如此之近,又望着她的双眼,我的魂魄好象都被她摄走了似的,她说了些什么我都记不清了,但我隐约感觉到她流露出了她对另外一个人的爱情。
最后,她略带感伤的说,木头,他们都离开了,不久之后我也可能会离开这片树林,去一个不知道的地方……
不,不要走,好吗?我第一次将她挽留,答应我,留在这,留在这片树林里。
木头,你不懂,我们鸟儿的梦想就是到处飞翔,在世界的每个角落流浪,我是不可能一生都呆在同一个地方的。
即使,和你喜欢的人,也不行吗?我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问。
呵呵!如果他要我留下来,如果他厌倦飞翔……我想我会的。
这句话好象给了我无穷的力量,我的血液在全身迅速膨胀,勇气极速增长,所有的顾虑,所有的害怕瞬间消失,全都不在,再也不在。这次我义无返顾,勇敢的对她说,青鸟,我爱你!
看着青鸟惊讶的表情,我继续说,不要走,好吗?留下来陪我,我需要你。
她那大的眼睛眨了两下,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说,怎么可能呢?你是树我是鸟,你怎么可能爱上我呢?我们是不可能的!
听到这话,我黯然的垂下头,刚才还满满的勇气就象泄了气的气球瞬间溃散,可我仍不死心的问,真的不可能吗?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吗?就因为我是树,你是鸟。
说完之后,我忽然抬起头,看见她那双如此美丽的比嘴更会说话的眼睛,似乎,一下子全都明白。
十五
经过这件事以后,青鸟明显的和我产生了距离,虽然我们还是说话,还是微笑,可是都变得很有礼貌。她也不像以前那样什么都对我说了,渐渐的,我的生活开始变成了简单的重复的枯燥无味。
我试图把她忘记,却又不得不痛苦的想起。
一天早晨,我又开始了甜蜜又痛苦的回忆。谁知青鸟突然到来。简单的问候二句后,她说她再过几天也要离开这片树林了,今天是专程来给我道别的。
我还能说什么呢?她找到了她“人生的另一半”,除了祝福,我还能说什么呢?
十六
第二天清晨,我刚从睡梦中醒来,就看见二个人拿着钢锯向我走来。只听见一个人说,这么好的木材放在这里真是浪费,我要将他带回去打造成有用之材。
说完就用钢锯在我身上割了起来。但不知为何,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在我即将倒下的那一霎那,我回首了我短暂的一生,突然我流下了我身平第一滴也是最后一滴眼泪,我看见晶莹剔透的泪珠瞬间融入了生我养我的大地,连同我的生命,我的灵魂,以及我全部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