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fei0817
2008/5/10 10:38:04
救护车怪叫着，急速冲进海军某医院，“咝”的一声停住了。
“大量吐血，快，马上输血”。
救护人员从车上抬下一位军人，直奔急救室。
此时，正在向坐在对面的护士欢谈自己的那位如何如何的门诊部挂号处护士白梅，也收起了松驰、兴奋的神态，精神高度集中起来。
“啊，你说什么？”白梅盯着小窗口外的一个战士，怀疑自己听错了。
“后勤部政治处，林强。”满头大汗的年轻战士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白梅觉得脑子“嗡”的一声，这回她听清楚了，千真万确。林强，是他，“不、不、不可能，他身体一直很好的，两个月前出差了，还没回来呢。”她还是不敢相信。
“你说的就是那个高个子，脸上有一个黑痔的干事？”
“难道政治处还有第二个。”年轻的战士显然不高兴了，也许他是急坏了，语气有点不友善。
此时白梅不得不相信了，她手忙脚乱的给林强办好住院手续，心里却乱糟糟的，恨不得马上就到林强身旁。
他们是一年前认识的，从认识到朋友以至恋人，历经了几多欢喜几多愁。林强家在南方的农村，交通不发达经济落后，大家的生活还是比较贫穷的。父亲在他当兵第一年就因病去逝了，家中现有年过半百的母亲和一个未婚的哥哥。他有时开玩笑地说：“我可是个乡巴佬”。白梅却把眼睛一瞪：“乡巴佬又怎样，我喜欢就行”。其实，白梅与林强谈恋爱并不是没有压力，且不说她父母是部队的首长，作为干高子女的她与林强门不当，户不对。就她本身的条件也是非常优秀的，作为军医大学毕业的女军人，飒爽英姿，年轻漂亮，且心底善良，能歌善舞。追求她的小伙子有一个加强排，不管是地方的还是部队的，条件都要比林强好得多。
白梅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三步并为二的直往传染科跑。
“林强在那一床？”刚到门口正好碰上好友杨护士下班，白梅顾不得打招呼便“单刀直入”。杨护士也急忙拉住她，小声地说：“他现在得了这种病，你们的关系可要好好考虑考虑。”
“哎呀，他到底在那一床？”白梅急了。
“我是为你好，你们恋爱的时间不长，他的家庭条件你并不是不知道，比他强的男人多的是，再说……”。
“我没时间考虑那么多。”白梅生气了，没等杨护士说完摔手就走。
“他在20床，我的小傻瓜”。杨护士无可奈何。
白梅轻轻地推开病房的门，林强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正在输液。她慢慢地走到林强的床边，他已经睡着了。白梅看到林强被病魔折磨得眼睛鼻子嘴吧都“挤”到一起，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了出来。
白梅忍住悲痛，一步一步地移回家，路上好几次想哭都忍住了。虽然单位到家属楼的路不远，她却走了好长的时间，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不再存在了，连一路上与她打招呼的人她都不知道是谁，落日的余晖照在她苍白的脸上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一进家门，白梅便直奔自己的房间，扑到床上痛痛快快地哭了起来，再也忍不住了。
“你怎么啦?”母亲听到哭声跑了进来，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儿女平时可不是爱哭的人，而且哭声是如此的悲切。
“他，他得了结核病住院了。”白梅头也没抬。
“林强？”母亲也感到惊奇。“他昨天还打电话来找你，说他回来了，我都忘记告诉你了，现在怎么就生病了呢。”
“下午才住进去的，我该怎么办？”白梅像是问母亲也像是问自己。
她母亲坐到床边轻轻地摸着白梅的背：“别哭了，等你爸爸回来再说吧。唉，这老头子，真是大忙人，现在还不回来。”
“我不是回来了吗。”俗话说，说曹操，曹操到。白梅看到了父亲，眼泪又流出来了。她母亲马上站起来焦急地对她父亲说：“林强这孩子得了结核病。”
“我知道了，可能是这次出差太累了。”“哎，林强是个好孩子，更是一个好军人，他这次出差，为了完成上级下达的命令，在时间紧，任务重的情况下，经常加班加点，克服了不少困难，解决了不少问题，干得好啊。”父亲走到白梅身边，慈爱地望着她：“别哭了，他现在的情绪也不好，很需要你的安慰，你要经常去看他。”“林强这孩子怪可怜的”。她母亲也说。父母亲说完悄悄地走出了白梅的房间。
白梅哭了一场，心里舒服多了。她走出房间来到阳台，天空还没黑下来，外面的境象似乎又回到了她的脑海，冬日的傍晚虽然有点冷，却让白梅清爽了很多，楼下不远处的池塘边，几个年轻的海军小战士正在与家属区的小孩们嬉玩，鱼塘里还畅游着几只晚归的鸭子。她又望望楼前的山坡，那些低矮的杂草和不知名的野花都在寒风中抖动，而那些高大的树木却在寒风中依然挺拔。白梅一转身，眼光便与阳台上的一盆白梅花相碰，她走上前双手扶着花盆，呆呆地看。这是林强送给她的，正是这盆白梅使他们相识、相知、相爱。此时这“红娘”正盛开着朵朵洁白的花儿，冲着她笑呢。它一会儿成了一米七八，帅气阳刚的林强，笑着向她走来。一会儿又成了脸色苍白，瘦弱如草的林强，痛苦地躺在病床上。
“我不是小傻瓜……”。
白梅干脆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到了床上。
“你是谁？”白梅突然看到一个美丽的姑娘飘飘的来到了她的房间。
“我是你家阳台上的白梅仙子，你也叫白梅吗？”
“对啊。”白梅感到莫明奇妙。
白梅仙子却眨眨眼：“我说你不配叫白梅。”
“为什么？怎么不配?”白梅生气了，不高兴地说。
白梅仙子笑了：“我之所以叫白梅，是因我有坚强的意志，从不怕雪打冰封，总是把美献给别人。我不怕挫折，不怕艰难困苦，大自然对我越残酷，我越坚强，越美丽，你有这个意志吗？”
白梅急了，大声地叫了起来：“我有，我有。”
“你又怎么了？”白梅的母亲听到她房里的喊声急忙地跑了进来。白梅睁开眼睛，原来是在做梦。她不好意思地对母亲说：“没事，刚才睡着了。”她母亲也笑了：“小心着凉，可以吃饭了。”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白梅又来到阳台，那盆梅花依然如旧。她想到刚才的梦，脸上露出了笑容，“是啊，我喜欢梅花，不就是喜欢它的纯洁，喜欢它的坚强意志么。我叫白梅，也应该有坚强的意志啊”。白梅摸了摸花盆，捡掉盆里的杂物，轻轻地对它说：“谢谢你，白梅仙子。”
第二天一早，白梅便提着一些营养品匆匆地来到病房，林强已经醒了，正呆呆的望着天花板想心事呢。他一见白梅，眼睛一亮，但这兴奋的眼神只是短暂的一刻，白梅却完全看在眼里，强装着笑脸问：“现在觉得怎样？好点了吗?”
“好点了，你以后就不要来了。”林强说完痛苦地闭上眼睛。
“别胡思乱想的，你安心养病吧！身体要紧，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的。”白梅把带去的东西放到床头柜里，边整理内务边和林强说话，照顾病人可是白梅的强项，虽说她是高干子女，可在工作上却是单位的业务尖子，平日里单位的年轻人，不管是军医还是护士，干部还是战士，都喜欢和她在一起。
很快一个月就过去了，林强的病情进展很快，身体状况逐渐恢复。这期间，白梅的父母也经常来看望他、安慰他，在精神上给他很大的鼓励。单位的领导和战友们也多次到医院来慰问他，帮他树立起战胜病魔的信心。白梅更是每日必到，不是送这就是送那，吃的，用的，应有尽有，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林强的病能好的这么快，真有她的一半功劳呢。
今天又是白梅的休息日，上午她上街买了桔子、苹果、奶粉、麦乳精等一大堆营养品。下午便提着这些东西来看林强了。
“哎呀，你还在写什么东西，要注意休息，这样对身体不好，懂不懂。”白梅一进病房就叫了起来。
林强望着她笑了笑：“闲着没事，心里也难受，还不如看看书，写写字。”
白梅从袋里掏出当天的报纸扔给林强：“恭喜你呀大作家，散文发表了。”接着，她边把东西放进床头柜边说：“不过，以后要等身体好了再写，你不心疼自己的身体，我还心疼呢。再说，你的老乡们都叫我好好管着你，这个任务我不得不完成，如果你有什么差错，我会被他们骂死的。”
林强幸福地傻笑着：“别听他们瞎说，你买这么多东西干吗”
“干吗，吃呗，又不要你掏钱，就算为你庆贺吧。”
“谢谢啦，大小姐，我们还是到外面走走吧。”
海军医院就建筑在一处山脚弯旁，背面是绵绵翠绿的群山，前面是当地老百姓的一片稻田和水塘，空气非常的好，环境也十分优美。由于是传染病区，一般人是不准也不会来的，清静的林间小路正是漫步的好地方，暖暖的阳光下，他们两张幸福的笑脸更加灿烂。走了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了一棵大树下，白梅看了树下的石条椅子：“累了吧，我们坐下来休息吧。”林强望着坐在身旁的白梅，心痛地说：“你瘦多了。”
白梅却站起来，笑着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瘦才好，怎么样，变苗条了吧，别人家姑娘想减肥还瘦不了呢。”
“真讲笑话。”林强也笑了。
白梅又坐下来，凝视着远方：“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情景吗？”
“永远忘不了”。林强拉住了白梅的手。
“那天你站在桥头干吗?”白梅望着林强又问。此时，她的好奇心又来了，其实，这个问题也是藏在她心里很久，早就想知道了的。
“等一个同事。”林强又望了白梅一眼，若无其事笑着说。
“说起来好笑，那天我去上班，走到桥头看到你旁边的那盆梅花，一下子就把我吸引住了，身不由已地走了过去，过后想想也真有意思。”白梅笑了笑又调皮地说：“我当时可不是冲着你才走上前的啊。”
林强也说：“呵呵，当时我就觉得你很怪，老是问这问那，还要我把花买给你，那是我替别人捎的东西，怎么能买给你呢。”
“后来你不是送给我了吗?”
“那盆是我自己的，我也是很喜欢梅花的，当时看到你失望的眼光，那可怜巴巴的样子……”。
“去去去”。白梅没等他说完就笑着打了林强的大腿。
“你当时就是这样嘛，我实事求是啊。我问了你的住处后，回到单位就将我自己那盆梅花忍痛割爱了。”
“想不到你风格真高。”白梅开玩笑地说。
林强也开玩笑地说：“划得来啊，一盆白梅花换来一个老婆，谁都愿意，失去一盆得到一个，反正你们都是白梅。”他俩都笑了起来。
林强停住笑神秘说：“当时我按你讲的住处找到你家，敲门后你猜怎么啦？”
“怎么啦?”
“吓了我一大跳。开门的竟然是我们的顶头上司你的爸爸啊，要不是当时你随后出来，我还以为走错门了，没想到你还是部长的千金小姐。”
“千金小姐又怎么啦?”白梅揪了一下林强。
“没什么，没什么。”林强赶紧说：“当时我想，你叫白梅，故名思义，一定会像梅花一样，不是一般的人，我的想法没错吧……”
“别瞎说，我没你说的那么好。”白梅含羞假怒地靠在了林强的肩膀。他们俩就这样说啊笑啊，回忆过去，展望未来，甜蜜幸福的样子，让树上的小鸟忌妒得都躲了起来。但谁会料到，不幸又一次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白梅从医院一回到家，父亲就拿着林强家乡发来的电报给她，“兄亡母病，见报速归”，这八个字，白梅看了如雷击顶，脑子里都空白了，这个打击不亚于她知道林强得病的消息。白梅悲痛万分，但此时她并没有哭。命运实在太不公平了，为什么不幸尽落到他头上，她想。
“这该怎么办？”她没有了主意，对他父亲说：“要他回去是不可能的”。
她父亲说：“你先别急，今天电报送到单位后，我们通过长途电话已经了解了：林强的哥哥外出时遇到车祸，不幸当场死亡，他母亲知道后承受不了这个打击也病倒了。单位领导考虑到林强现在的病情，怕他也承受不了这个打击，暂时还不能告诉他，打算派专人去处理。”
白梅怔怔地说：“这样行吗?”
“也只能这样了。”她父亲说。
吃晚饭的时候，白梅还在考虑着这件事，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是对着桌上的菜发愣。母亲心痛了：“吃吧，孩子，莱都凉了。”“我想把林强的母亲接到我们家来住，行吗？”白梅突然对着父母亲说。“我们都要上班，她还可以帮着照顾家里。”白梅望着双亲，怕他们一口回绝，在他们作出决定之前赶紧补充地说。
“这样合适吗?”妈妈首先开口。
她爸爸想了想说：“嗯，还是白梅说的
对，让她老人孤零零的一个人生活也确实不好，林强也不会放心，对他娘对工作都不好，把她接回来跟我们一起生活吧!”
“爸爸你真好!”白梅高兴了。
“难道妈妈就不好。”她母亲也笑了：“我并不是不同意她来，我是想，你们现在还没结婚，这样人家会说闲话的，再说，她娘肯来吗?”
白梅对她妈妈扮了个鬼脸：“她会来的，我去接她。”
“你？”她双亲都感到惊奇。
白梅把嘴中的饭咽了下去：“我想，林强的哥哥也许后事已经办好了，等到单位去了人也没多大作用。他母亲可能是受不了这个打击而生病的，我以她儿媳的名义先把她的病照顾好，再接她回来，就说林强出差去了，回不了家，反正我今年的假期还没休，正好休假，明天我就坐车走。”
“好”她父母亲都高兴地赞成。她父亲接着说：“我给你们领导打个电话，让他先把工作安排好，明天我再安排一个人和你同去，以组织的名义去把事情处理好，不过，你们路上可要小心哦。”
他们就这样边吃边谈，白梅的胃口也大开，不知不觉地多吃了半碗饭：“哇，我会长胖的”。她妈妈白了她一眼：“胖才好，以后有你的苦吃了，不胖能受得了吗。”
白梅站起来：“爸、妈，明天我到医院请假，再跟林强说我要出差，在他出院之前我们暂时不要告诉他家里的事，也不要让他母亲知道林强住院的事，一定要保密啊。”
“看你这孩子，放心吧!”他们都笑了。
晚上，外面开始飘起了雪花。白梅整理好行装，推开门走向阳台，一阵清香迎面扑来，哦，是那梅花。白梅走到盆边，轻轻地弹去花枝上的白雪，尽情地闻着。有道是，冰雪摧梅花更香，她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