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缘
一九七O年春天,铁路大军开到了桃花庄,在村子外安营扎寨,要建设环绕北京的铁路。不单在村外建筑了大片的工棚和生活区,很多的铁路工人俩同自己的家属都在村子里找房子住,即便是那些单身的年轻人也不断地往桃花庄里跑,好像这里能有什么桃花运似的。
1
二十二岁的安是这铁路大军里的一员,是个技术员,随着大部队转战到了北京郊区的桃花庄,在桃花庄安顿下来,也和其他的年轻铁路工人一样,没事就往村子里跑;安往桃花庄跑倒不是因为想到了女人的问题,最初也没有想在桃花庄找一个媳妇;他是因为和桃花庄的小伙子一起打篮球、摔跤认识后,并逐渐地熟识起来,特别是和桃花庄的春儿、秋儿很要好,成了朋友,才三天两头的往桃花庄跑,都是年纪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在一起就跟亲兄弟似的,所以自然春儿秋儿经常把安带到自己家里来,当然也经常晚上一起偷摘生产队的果子吃,一起带着偷摘的果子去看外村看电影,还经常把春儿秋儿带到铁路工人的生活区看电视,那时候全村还没有一台电视机,能够看到电视的人并不多,甚至没见过电视机是什么摸样。所以春儿秋儿总是问安:今天晚上有什么好电视,带我们去你单位去看。王安说: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就在你们家打扑克吧。
春儿秋儿的母亲是一个爱玩的主儿——这是一个不到五十岁的女人,肥胖的身体显得很富态,根本不像农村那种劳动妇女,长得并不好看,但也不算难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村里人不清楚她叫什么名字,因为她的肥胖,都叫她“大肚子”。“大肚子”的男人是一个眯子,是个六十多的老头,长得却像七十岁的样子,瘦小枯干的,与“大肚子”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瘦老头天天背个粪筐在街上转悠,有驴粪就拾一些,然后就撒在自己的菜园子里;他总是闲不住,不干活就身上痒痒。而“大肚子”女人什么也不干,就家里一呆,不是打牌就是玩麻酱,这是她的专业也是她的强项。
晚上玩牌的时候少不了她,尤其是安的加入,使得她基本天天加入儿子们的玩牌阵营,这以前她是从来不和自己的孩子玩牌的,都是和村里的无事妇女一起玩的,主要是玩牌九和麻将,扑克基本不玩,她认为玩扑克没有意思。她玩扑克主要是由于安在玩,是安把她吸引来玩扑克的;她总和王安一头儿,两个孩子一头儿,她和安这头儿总是赢春儿秋儿那头儿,搞得自己的两个儿子都不想玩了,她说:必须玩,不玩不行!听老娘的话,老娘说玩就得玩!胖女人知道:如果不玩了,那么安也该会铁路工地了。还故意问“安子,不着急回去吧?多玩一会儿,饿了婶给你煮鸡蛋去。
安其实早不想玩了,应该回去了,但他看到“大肚子”女人的目光,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况且自己走了,春儿秋儿也会很尴尬的。所以这个时候走不是时候,必须找一个借口或者机会走。他越来越感到那个老女人的目光不大舒服,总是盯着自己没有完没了的,看得自己心里有些发毛。他不再抬头看她,只看着自己手中的牌。“出牌了,安儿。”安第一次听到外人这样称呼他,只有自己的母亲才这样叫过他。后来自己又一想,这也没什么,她是春儿秋儿的母亲,这样称呼自己也没有什么,毕竟是长辈啊!
安确实认为该走了,也确实感到困了,天太晚了,明天还要上班。“婶,我回去了。”春儿秋儿也困得不想再玩牌了。只有大肚子女人还是那么有精神,眼睛那么大的盯着安,安也无心看她的眼睛了。“傻兰!快给你安哥开街门去,送你安哥一下。”
傻兰是大肚子女人的二女儿,长得没有一点儿小女孩的样儿,倒像生过孩子的女人,身体也很粗壮,眼睛就跟他老爹似的,没有一点儿可取之处。“明儿来 ,安哥。”傻兰说。
“哼,啊。”安下意识的支应着,奔铁路生活区走去。
2
大肚子女人今晚失眠了,她是很少失眠的,觉一直都比较好,要不为什么心宽体胖呢!夜里她没有和自己的孩子们一起睡在大炕上,而是单独睡在西屋,多少年没有和那个糟老头子睡了,分居快十年了,她越来越厌恶老头子,她身体很棒,老头子早已不能够满足的她的那个需求了,这让她感到很压抑,也很恼火,对那个老头子总是发火,要不就骂:老不死的东西!孩子们都听惯了,也就感到无所谓了。
她想到今天晚上打牌的情形,想到了安那张稚嫩可爱的脸,那样文质彬彬,充满青春的 活力。自己的孩子一个也没有长得这样可爱的,心眼也显得很笨,都跟他们那个老不死的爹似的,越想越气愤,越想越睡不着。这个时候她更多的想到安,这让她自己感到了很大的安慰,所以今夜的主题就是安了,睡不着觉没关系,只要心里想着安就足以了,也免得这一夜精神的孤单啊!
这个小白脸满可爱的,真想接近他,真是那么好喜欢她,心里好惦记他,比我 那些傻儿子们强一万倍,他们都加起来也不行。要摸样没摸样,要智力没智力,要什么没什么,将来搞媳妇都搞不上。怎么又想起自己的这些傻孩子了?真破坏自己的情绪,还是把思路转移到安身上吧,想到他就感到快乐幸福,感到烦恼全没有了。虽然我是这个破家的女王,但当这个破家的女王也没什么,真呆够了。不过还得呆下去,毕竟老娘统治这么多年了,这是自己的根据地呀!决不能放弃,决不能!
这些年来自己在这个家过得什么日子,真他妈的不是人过的日子,连个可心的男人都没有,自己忍耐了这么多年了,还不是为了这帮不争气的兔崽子们?小安子的出现让她自己看到了自己生命的一线希望,她的春心又复活了,真她妈的想和这个小子睡觉,老娘搂着他,或者让他搂着老娘,甜甜蜜蜜地,多好!
越想越是兴奋,越是兴奋就睡不着,人生啊!怎么到了这个岁数了还不甘心啊?就像是青春又勃发了。其实自己早有过跟别的年轻男人睡觉的想法和打算,只是一直找不到这样的机会,也没有特别倾心的目标,和村里人私通是很危险的,容易惹麻烦。要不自己早就睡几个男人了,毕竟这么多年在这方面荒芜了,得不到发泄的机会。难道我就这样度过自己的一生吗?就这样守活寡吗?不能,决不能!人生青春有限,更何况自己快五十了呢?时不我待啊!过了这个村没有那个店了,一定要把这个小安子搞到手。
小安子要个头有个头,要身体有身体,一看就跟个牛犊子似的,这正是我需要的理想猎物,我也一定能够调教好他,解解自己的十年之痒,弥补自己人生的遗憾。越这样想她心里就越跟吃了蜜似的,自己做大姑娘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感受,这不能不说是缘分。
她翻来覆去躺在床上摆忙,主要是心里在摆忙,后半夜真是难熬啊!她感觉自己就失恋的少女似的,这是人生的头一遭啊!然而自己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床上,她从没有这样感觉到自己人生的空虚和孤独,她笑骂了自己一生: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贱骨头!又一想:自己也是女人呐!心里又感觉到了一丝平静和安慰。也许在外人看来,我这样的女人有多么肮脏,有多么坏,谁有了解女人呢?那糟老头子什么也不懂,那些傻崽子们什么也不懂。看样子要想读懂自己的心,还是得找小安子。
好不容易睡着了,迷迷糊糊的,睡得不是那么实在,总是睡梦中呼唤着:安子,安子!嘴角流下了贪恋的口水,枕头上湿了一大片。
3
又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安没有来找春儿秋儿玩,他俩也比往常回来的早,大肚子女人问他们: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安子那小子呢?怎么今天没在一起玩?你们没去找他吗?
两个孩子说:今天安子单位开会,说单位要严格管理,不要让他们这些铁路上的人到处乱跑,特别是往咱们桃花庄大晚上的跑。
大肚子女人说:这单位也真是的,铁路上的人多和地方打成一片,建立良好关系,有什么不好的?真是多管闲事!
孩子说 :以后我们见面的时候就少了,他们单位管得严了。
大肚子女人说:你们别管这些,都是小年轻的,你们天天找安子玩去,带他到咱们家来玩,这有什么呀!又不犯法。把他叫来玩,妈给明天给你们做好吃的。
第三天,大肚子女人把自己打扮了一番,看上去好光鲜的,好象要去相对象似的。晚上春儿秋儿带着安来到了家里,安说:婶,您今天看上去年轻了十岁。“这孩子真会说话。是吗?“大肚子女人高兴极了,夸自己的两个儿子懂事:都是这么大的孩子,在一起玩得高兴开心就好。她转身故意问安:这两天怎么没来家里玩呢?婶怪想你的,工地上那么累,婶怕你吃的不好,总想给你做些好吃的呢!
安不好意思地说 :婶,谢谢您。我们工地上比你们吃得好呢!什么吃的都不缺。
大肚子:瞧这孩子,真懂事、懂规矩,有礼貌,不愧是工人阶级呢!最那么会说话,比春儿秋儿强多了。
“婶,春儿秋儿实实在在的,人憨厚呢!所以我才爱和他们在一起呢!”
大肚子:是呀!这是缘分呐!没有缘分不聚头嘛!你们从此就是亲兄弟了,我们都是一 家人嘛!所以呀,安儿,你也不要客气了,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不要见外。
“是的,婶。我不见外。”
“不见外就好,你们出来也不容易,家里没有一个人在身边,婶就是你的亲人。”
“以后太晚了就别回去了,就住在这里吧。“
“那怎么行呢!单位是有规定的:不准在外面留宿。”
“单位是这么说,主要怕你们在外面出事。”
春儿秋儿在一旁也搭不进话来,他们诱惑:母亲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见到安子就没完没了的,好像多长时间没有看见了似的。他们不耐烦地说:别闲扯了,快玩牌吧,安子。
“好,玩牌,来安子,玩牌。”大肚子女人这样说,心里更加讨厌这两个不懂事的儿子。
转眼快玩到半夜12点了,大肚子精神头还是很大,几个孩子眼睛早就开始打架了,纷纷倒在大土炕上睡着了,看着他们睡着了,大肚子女人精神头更大了,特别是看到倒在炕上的安,她眼睛都直了,心里又想:不能着急。这里不方便。还是先把他叫醒,把他安顿到西屋去睡。她没有马上叫醒安,而是用手抚摩着安的脸,眼睛不停地端详着安,她把自己的脸贴近了安的脸,用嘴唇轻轻吻了一下安的嘴唇,安没有什么反映,她的手向安的下身滑去,忽然停住了—不,不能在这儿。应该把安唤醒,睡到西屋去。她大着胆子把安摇醒,安迷迷糊糊地问:谁呀?干什么你?她说:是我,你婶。“是婶啊!”又要倒头睡去。“安,快醒醒,这样怎么能够睡好呢?都挤在这儿也睡不舒服啊!”“好,到西屋去。”
安在大肚子女人的搀扶下迷迷糊糊、跌跌撞撞地倒在了西屋的床上。
“这样睡怎么能行呢!”她给安把衣服脱了:这样才能睡得舒服一些。
安早已睡得不醒人事了,大肚子把他的衣服扒光了他都不知道,呼呼地打着呼噜。这个时候她也基本到位,把自己脱了个精光,一丝不挂地钻进了安的被窝,感受着壮小伙子的身体的快乐,这是从来也没有过的感受啊!做女人大半辈子了,从来也没有今天这样幸福过。
安儿哭了,那么伤心,他感到自己受到了人生最大的侮辱,从来也没有过的侮辱。自己的清白之身就这样交给了一个年过半百的女人,一个能够做自己母亲的女人。我这算什么?这算什么?我这不是让一个老女人给强奸了吗?
“安儿,别这样,都是婶不好,都是婶不好。你这样婶心里也不好受。”
安还是继续哭着。
“安,别这样,这样不好,小点儿声,让别人听见不好。“
大肚子继续开导着安:想起来这也没有什么,就是那么回事。人嘛!什么事情都不要太认真。“她抚摩着安的头发:其实这事也没有别人知道,就是你我的事,你又没缺了什么,不要太往心里去,也不要记恨婶,婶不是喜欢你吗?
安平静多了,倒在老女人的怀里,像个听话的小绵羊。他也逐渐地感受到了女人身体特殊的魅力,她抚摩着她的松软的乳房,她也不停地摆弄着他的那个物件,继续缠绵着,刚才那种惊险和悲哀已经过去了。他们都已经熟睡了。
天刚刚亮,安就奔工地去了。
4
什么事情都有第一次,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必然有第三次……一切就都自然了,不再像第一次那样恐惧了。安是这样想的,大肚子也是这样想的。但是长此以往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什么事情没有不透风的墙老头子再糊涂也不是一点儿察觉都没有,儿女们再傻,也感到有些奇怪。这安子怎么住在这儿好几次了?
老女人想:不如把自己的傻兰给安做媳妇,这样就可以把安稳住,也可以遮人耳目。不错,是个不错的主意。就是不知道安愿意不愿意,管他呢?什么愿意不愿意?老娘说了算!傻兰倒好办。她知道什么呢?
她向所有家庭成员宣布自己的决定:从今天起,安就是我们家的女婿,傻兰他们就是两口子了。家里人心里多少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谁也不敢违背她的决定。
安一个人出门在外,这也算找到了自己的家,总比自己天天住工棚强多了,也就这样答应下来了,成为这个家庭的一员。
大肚子是个占有欲极强的女人,她不但天天控制着安,还想控制着安的工资;刚开始安还没有想那么多,反正都是一家人了,在这里吃住,自己什么也不用做,所以大部分工资都交给她了,后来大肚子对安的工资把持更严了,甚至让他自己都没有多少富裕的了,连吸烟的钱都没有了,大肚子说:吸烟不好,年轻人吸烟不好,最好把它戒了。可她自己抽的烟越来越好,越来越贵,自从安来到他们家,她由“战斗”改成了大前门“。
傻兰真是一个傻兰,也没有这方面的要求。安也想:自己和傻兰倒不是两口子,跟自己的丈母娘倒是真正的两口子了。
春儿秋儿也没有想到,和安的结识是多么大的错误。不说引狼入室,安倒不是什么狼,而自己的母亲倒是一头母狼呢!她要吃掉安这个绵羊啊!好可怕啊!
自从安来到了这个家,傻兰他们家的生活质量确实提高了,基本天天能够吃上猪肉了,农民没有现钱收入,不到过年的时候是没有钱买猪肉吃的,就是平时连炒菜都少啊!安子的工资确实帮助了这个家。不管是孩子们还是那老东西都不会对提高生活有意见这是一举两得甚至三得的事情。吃我的饭就要听我的话,谁不听话就从这个家滚蛋,当然安除外。
就这样安在这里安顿下来,每天不是和傻兰睡,而是和自己的丈母娘睡;傻兰是不会生气的,因为她不懂这方面的事情。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安来到桃花庄快八个月了,大肚子的肚子更大了,外人看来也不觉得奇怪,因为她肚子本来就大,她自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没想到自己这么大岁数竟然怀孕了,看样子自己还没有老,还行,还能生个儿子或者漂亮的闺女。看着眼下的这帮儿女没有一个自己满意的,看了就讨厌。跟安子生这个孩子准像安子一样可爱。
安并不知道自己竟然能够让这个老女人怀孕,怀上自己的骨肉,他始终也没有这样想过。但老女人想到了,这样更能够栓住安,让他把自己交给这个家。当然孩子应该叫傻兰妈,对外就说是安和傻兰的孩子。这是万全之策。
那天晚上她和安躺在被窝里,老女人告诉安:我有了你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安不信:你骗我,我们不会有孩子的,你不可能能生孩子了。
“我不骗你,真的,真的有了,傻小子,你快当爸爸了,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你别再骗我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拿孩子来忽悠我。”
“你这个没良心的小骗子,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想要自己的孩子?”
“我不想要,也没想跟你要。”
“你小子要怎么地?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少废话!”
“那么孩子怎么算呢?算谁的?”
“算你和傻兰的!对外孩子叫我姥姥。这个家实际就是你我的了。我一定把咱们的 孩子照顾好,将来让他有出息。当然如果是女儿一定会长得很漂亮,很伶俐的。”转脸问安:你说怎么样?
安想:就这样了。问:孩子什么时候生?
“大概还有两个月吧,你快做爸爸了,给我们的孩子取一个好名字,你从今天就开始想。”
其实安心里是很矛盾的,难道自己的一生就这样交给了这样一个老女人?我这是中了什么邪了?队上那么多漂亮的姑娘,我偏偏误入了歧途;竟把自己的清白之身给了这样一个老女人,糊涂啊!一失足成千古恨呐!他甚至想到了死,但又一想:还是要活着,要脱离这个苦海等这里施工完了,我们一开拔,你就是找我也找不到。我不会在桃花庄呆一辈子的,守着你这样的老女人和你的傻兰。
越来越快到预产期了,大肚子倒是挺高兴的,可安高兴不起来,一天比一天郁郁寡欢,一天天消瘦下去了,他感到自己的末日快要到了,孩子的诞生之日就是自己走向死亡的日子。我怎么对世人讲,这个孩子是我和谁的。
那个冬天的夜晚,他吊死在西屋的房梁上,身上什么也没穿,他才不到二十三岁。他来桃花庄才不到一年,没有交上桃花运,倒交上了死亡的厄运。
铁路上的人对他的父母说:安在一次违规操作中出了事故,这不是单位的责任。然后送了一笔抚恤金走了。
2008.1.12 上午 ——晚18: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