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明月窥人。当白天的沸反喧闹终于屈服于暗夜的静穆时,我们独自一人,凭窗远眺。但觉静夜凄清,百无聊赖。我们满肚愁肠无人与诉,脑中萦绕的尽是些附带着灰色的梦呓——茫茫宇际,无从逃逸,亦无从隐匿——此时此刻,我们便坠入了无边的孤独的深渊。
尼采曾经说:我需要孤独,孤独是一种纯洁的灵性。孤独的兄弟是缄默,孤独的内核是忧郁。激荡着孤独忧郁的朵朵浪花,尼采的思想航母才得以在哲学的海洋中乘风破浪,搏击中流。赫拉克里特的一句话可以作为尼采一生的精彩写照:他用自己的性格实践着他的命运,以孤独、忧郁的性格点缀了他一生的坎坷,用生活造就了他的叛逆。从尼采诗意浓厚而有饱含哲思的语言中,我们同样可以感受到他那颗孤傲痛苦的心灵:
谁将深振人间,必长久深自缄默。
谁终点燃闪电,必长久如云漂泊。
因孤独,尼采所以缄默:因缄默尼采得以思考;因思考,尼采所以伟大。
西方哲人说,伟大的灵魂是孤独的。选择了火刑柱的布鲁诺是孤独的,于是我们才能在浩瀚的宇宙中辨别出地球的正确经纬;选择了长枪的海明威的孤独的,于是我们才能在文学的海洋中观看《老人与海》的殊死搏斗。屈原是孤独的,于是他的纵身一跃定格为中华文化史上最美妙的舞姿;海子是孤独的,于是他的徜然卧轨成为抒写在中国现代诗坛上最崇高的诗句。
正是由于这些思想的巨人,我们才能在"众生喧哗"中体味到一份宁静与安详。正是这些人文的骄子,我们才能在"经济浪潮"中感受到真理的崇高与可贵。古今中外的伟人们,正是扛着孤独的旗帜,跋山涉水,最终抵达了科学和艺术的高峰。
大凡伟人,都伴有天才的质素。而天才大都又如灯塔般孤独。而孤独又是忧郁的表层,结果悲哀便和盘托出了。叔本华说,天才所以伴随由于的缘故,就一般来说,那是因为智慧之光愈明亮,便愈看透生存意志的原形。那时,便会了解我们人类竟是一副可怜相,便油然而生悲哀之念。孤独与悲哀互为因果,雌雄同体。
就实际而言,现实生活中的每一个人都拥有孤独的时刻。只不过孤独的程度迥异,或大或小,不可概论罢了。但孤独绝不意味着自我封闭,自我折磨。孤独是一种品质,不是一颗毒瘤。所谓“过犹不及”是也,孤独是人生的营养素,但营养过度,却会走向成长的反面。大孤独者如尼采,世界鲜有,因而在尼采的晚年,他的精神便濒于崩溃了。
孤独如篱笆,有篱笆,才有自己的园地。孤独如窗户,有窗户,才有心灵的阳光。
写作是一种孤独人的游戏。一个如果没有爱或者不能甘于平淡孤独的灵魂,是不可能敏锐地意识到生命的残缺,无法很好地安心享受心灵的寂静与自由,他笔下的文字也就不可能深厚到足以打动人的灵魂。一个人的生活,孤独像空气一样无所不在,叫人无可逃遁。
它不似寂寞, 无聊时给朋友挂个电话,闲叙一下别后家常。抑或约上那个只有过几面之缘的朋友,去酒吧喝上一杯,一段原本无所事事的时光就可很快消磨滑过。孤独无法消解。它是下着大雨的黄昏,独自一人蜷缩在昏暗的房间一隅看球赛,看到精彩处时想高声欢呼,却发现周围静寂寥落,无人可与之分享那一刻的快乐。孤独是无人的黑夜,静听着敲窗的冷雨,独自品味着孤独的浓郁和那份若有若无的淡淡苦涩。萦绕着的不仅仅是舌尖的滋味还有在心头挥之不去的情感。
孤独是失眠的夜晚,辗转反侧,最后只能独自一人趴在阳台数着窗前飘落的花瓣,看着天空一点一点变得明亮,静静等待黎明的到来。孤独还是在无从选择下,与一个不爱之人的结合。那个每日都要去面对的人,他无力洞悉我的灵魂,懂得我心底真正的需要。这种无爱的恋情会让孤独的感觉深刻而钝重。而这种无人可与之分享的苦楚,才是心灵的荒漠,真正的孤独。
很多时候孤独是一种无法更改的生命底色,在血管深处无声流淌,却无法舍弃被理解的渴望。感觉自己一直是个孤独的人。心中的爱无法投寄,很多的时刻很多的心情都只能一个人默默地咀嚼和吞咽。成长的过程,一颗脆弱而敏感的心时常会受到孤独感的侵袭。很多时候觉得自己是这个城市的遗孤,在心与心之间游移,在不知所终的路上浪迹。仰视着高不可及的爱,为空虚的心留一份淡淡的慰籍。感到孤独,是因为心中有爱。
我一直相信爱的容量与孤独的深度成正比的道理。爱之愈深,对孤独的体会就愈加强烈。很难想象一个冷漠的人会因爱而孤独。因为人总是在付出的爱受挫时才会感觉到生命的孤独。深邃的爱蕴藏于孤独的灵魂之中,孤独是爱的最意味深长的馈赠。写作是一种孤独人的游戏。一个如果没有爱或者不能甘于平淡孤独的灵魂,是不可能敏锐地意识到生命的残缺,无法很好地安心享受心灵的寂静与自由,他笔下的文字也就不可能深厚到足以打动人的灵魂。
慢慢地,我学会了理解孤独,接受孤独和享受孤独。孤独让灵魂丰盈。安于孤独,就能很好地去经营内心,使之变得丰富、动人和流光异彩。然后就能更好地发现、欣赏、领略生命的美,孤独的快乐、灵魂的富有。宁愿孤独,享受孤独。当一个人真正懂得了什么是孤独,孤独已成为生命的一部分。人生由此开始成熟。
西班牙谚语云:“我来的时候不曾带来什么,走的时候也不曾带走什么。”前半句未免武断;至少孤独是未生则已有。《圣经》上说上帝在创造了人类始祖啊大(Adam)后,深恐啊大寂寞,便趁其熟睡之际,取其肋骨一根造了个女人们由此可见孤独是生就的,我们并由此推测:男人之所以要娶妻,是因为生就少了一根肋骨,生就多了一份孤独,而女人恰是独毒的唯一解药。然而天不遂上帝愿。肋骨归位,我们仍时时觉得孤独阵阵袭来,如影随形,故李太白感慨“古来圣贤皆寂寞”。
其实寂寞利,天下凡夫俗子匹夫匹妇莫不饱享之,只是他们往往惯于沉默,不善于将心声发诸喉结。幸亏了俞伯牙,叹“人生得意知求?”,总算替两千年的孤独找了个堂皇的理由。相传两千多年前,樵夫钟子期砍柴山中,忽闻到乐师俞伯牙的歌声,便凝神节相和:“壮哉!巍巍乎若泰山!”于激荡处击节相和:“壮哉!汤汤兮若江湖!”伯牙因曲高而致和寡,常恨世无知音赏音而知雅意,大喜过望,遂引子期为知己,终身不再谈那一曲高山流水。伯牙或许觉得,再弹下去也未必能到找赏识之士,故己足矣!”这一句话,足以道尽人生之孤独。
莎士比亚说:“离群索居的,不是神仙便是野兽。”我们固然不是神仙,总算上天垂怜,不至于与狼虎同类。既然如此日价夸夸其谈如蝉鸣,如蛙噪。然而群居终日,言不及义。今天重复着昨天的废话,明天又重复着今天的废话。我们心中的万而像隔夜的剩饭菜,一一留在肚子里发酵。于是乎,闹拉肚者有之,大便不畅通者有之,肠胃功能不全者有之。这时节,我们咙大叫“孤独”。然而向谁倾诉?逢人便说孤独,未免显得软弱,旁人也觉得你在无病呻吟;况且,焉知旁人不也正在闹拉肚.
美学大师朱光潜为:“最上乘的语言是对自己说,次之是对一个人说,最下乘是对很多人说。”我们自己的心声,应该是却无法以言语表达,所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便是此理。于是,我们但觉天地之大,竟无一人可诉曲衷,孤独之感陡增。禅宗沾花微笑,不着一语,也足见言语之笨拙。孔子曾说上士杀人以笔端,中士杀人以言语,下士杀人以石头,未免将言语之用言过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