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iweik88
2010/11/10 22:41:19
温柔乡
一
“想我年过半百,一贯真诚待人踏实做事,却无端受此苦楚!”老羊常常自悲自叹不止一次地说。
一生只求平安的老羊自从小女儿出那些令人不齿的事后,常常自责命不逢时,时运不济。董事以来,勤和实被他当作座右铭,象一头黄牛一样过日子。人们挖苦也好,讪笑也好,甚至指责谩骂也罢,总被老羊一脸微笑御之。老羊忙忙碌碌,农村的事真多,吵架如演戏,对骂象唱歌。疲倦的老羊一回家,便努力把外面的烦杂的事忘掉。一种无法形容的快意就涌上心头:美娘子正笑盈盈迎候着他,把他一身劳苦都笑脱下来。老羊想,自己少年时是一个农村放牛娃,幸好当了几年兵,吃上商品粮;又在城里工作,娶了美媳妇。日日夜夜,要说多美有多美。要不是这样,还在农村里,哪有这等好时光。想起这,幸福甜美的感觉就会把苦闷一扫而光。一辈子几十年,有美娘子相伴,还有什么不舒服?要是睡在身边的,是个夜母叉,一辈子岂不是浪费了半辈子,活受罪呢。想起这,老羊总是美滋滋。一觉醒来,春意写在脸上。
唉,只是生了两个烦透了心的女儿。
大女儿凤红闹离婚已有几个月,老羊苦恼得象被人剥去脸皮。后来想,女大不由娘,不是我们没有引导教育,严加管理;人是活的,一方面是本质使然,一方面是社会因素所影响。自己的一些事也无法料理,何况她们都已长成大姑娘了,也有他们的自由天地。“娘要改嫁,天要下雨,有什么办法呢,由他去吧。”本来大女婿为人诚实,勤劳持家,相貌也不丑。他们已生育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了,应该幸福团聚,共创家业。但大女儿有她说不出的苦,苦在男女事上,这是她偷偷说与她娘知道的。这种不好问,不好帮的麻烦事,究竟苦到什么程度,只有她自己明白。就这条件,闹着要离婚。但局外人却看得清楚,是兴春这人喜采路边野花,凤红遇着他,湿柴跟烈火。凤红愿给兴春当个第二,你说这事有多丢人么!
这话说起来,更添一层心酸。兴春和大女婿是老朋友,又比女婿大几岁。兴春也是有几个孩子的父亲,妻子人品体貌也不错。兴春偏偏把她家当己家,没事找事常常往凤红家里跑,黄鼠狼给鸡拜年了。常言道:朋友妻不可欺,而他偏偏欺起朋友妻来。如此恼人之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年已三十三,结婚十五年,已有两个大孩子的凤红,以感情破裂,无法生活为由,递上状子。开庭那天,听者众,皆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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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已,感叹不止。多为其夫鸣不平,骂贱妇无良,只图自己快乐。但她还是我行我素,迷途难返。随后,凤红就住进兴春为她卖的小楼。
二
恰逢春风吹绿江南岸,人们的腰包渐渐鼓起来。鱼虾龟鳖吃得腻了,事也来了。兴春知道,有钱人吃饱了要做什么。不是和自己一样么?想起自己娶妻的时侯,住在伸手间,一张眠床一条椅子,一碗稀粥一块薯。还在这张旧床上生下两个孩子,当第三个孩子要出生时,被吵醒的孩子还坐起来可热闹……唉,那时真是一个妻子也难打理。后来,因为自己有钱了,吃饱了,看着这山望那山,才去找凤红乐乐。想起来,人人应如我,莫非皆如此。
人们既然好玩耍,何不想个法子掏这些人的钱呢。什么人做什么事,什么花结什么果。一条新开的公路划开村南边的山山水水,南来北往的车辆川流不息。压抑太久的人们,就像早晨的鸭子刚刚放出拦栅,呀呀呀,扇起翅膀,伸长脖子,撒开四蹄,争先恐后向外面奔跑……
村离公路四五里,一天深夜,一位妇女冲进公路边的蓬寮。对着一扇房门,举手猛擂,破口大骂。紧接着,她倒在地上,放声大哭。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四处乱窜。有人问她什么事,她只顾一把鼻涕一把泪,喉咙咽咽说不出来。继而又在地上打滚,忽而又拿起椅子摔东西……几位略施粉黛的女人,呼五吆六相拥相推逃出寮外,缩着脖子看热闹;几位男工,知道事非关己,也退出寮外,束手旁观。
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一团漆黑。公里上来往的车灯,象烈炎一样划破天空,呼啸而过。有几辆车缓缓靠近寮前,司机探出头,看了看,又与接头的人嘀咕,一摇头,拉上车窗,一踩油门,呼一声而去。躺在地上的妇女,口口声声要找兴春算账,又说凤红这个狐狸精,阴魂一样老是到她的家缠绕——勾引她丈夫天天来这里搞女人,害得她里里外外不如人。
门外陆陆续续还有人来,一见有人朝他们摆摆手,又听到里面有妇女的哭声,转身怏怏而去,送出门口的人连声道歉。来人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他们本想是,饭饱酒足之后,要来这里舒服舒服。无奈撞了扫门星,不得不走了。
兴春这时正躺在家里和凤红扭扭捏捏,不知道寮里出了这种事。真是坏事不过夜,好事不过家。早晨,村里就传开了,说村长山岩昨夜去玩女人,被她老婆突然袭击。她打门时,山岩掀开寮墙的竹帘,猫腰挤出窗外,与那位女人一齐钻进茫茫的果林里。山岩潜回来,他夫人回家时,见他躺在床上,一时又气又羞:你这老不死,已做爷爷了,还干这种丑事,家里又不顾,钱财全花在狐狸精的身上了……竟2
气结喉头,咯咯说不出话,翻转白眼,两手一伸,倒在地上。“你是看见鬼了,我不是躺在床上吗……”村长山岩怒道。
四
事出有因,兴春这一做法,乃是他对祖先基业的继承。真的有其爷必有其孙乎?百几十年前,“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百业凋零,民虽面黄肌瘦,也有裘衣子弟,饱暖思淫欲,那事儿是少不了的。兴春的爷爷就瞄准这个行当,让这班人去乐观乐观。他们吃完鸦片就要玩女人。兴春爷爷腾出两间旧屋,做起了这种生意。他自己晚上还搂着几个女人睡觉,过起了神仙生活。上行下效,兴春的叔父继承了他爷爷的本性。他曾在外地办过一个小农场,雇用兴春的大女儿去帮工。山高林静,寂寞非常;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热血翻腾,一股春潮无处渲泄,就对内不对外。事情露了 ,也不采取措施,而是任其发展。瓜熟蒂落,一个新的生命来到世上,悔之已晚。外人讪讪,家人怏怏,兴春一想,眼不见为净,任他去吧。只是那个初生之子,面对亲人如何称呼?伯祖现已做阿爸,爷爷变做老叔祖;阿舅改称阿兄……
不知是不是时候未到,此事说来也怪,这一家子这般做作,本应没有好日子过。但是时光过这么久,他们却是日子越过越红火。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兴春想既然先人伦乱而家业不衰,后辈效之又何烦?
不止村长夫人一人到兴春的寮里哭闹,也不止一人劝说兴春不要去做这种没有好结局的事。但这项少本多利的生意,又能天天与美女相伴,诱惑力实在太大,不是说收就收得了。人在世上,没钱了,“贫穷夫妻万事愁,”行路自低头。有钱了,香车宝马,红粉佳人,应有尽有,走起路来也有声。
自己能把凤红搂过来,送礼物,置小楼,哪一件不是需有钱么?许多人想以情字与她套近乎,都被她嗤之以鼻。
兴春虽然不识几个字,但比满脑子有文化的人还精灵得多。许多有钱没事的人,总想乐一乐。眼前的蓬寮已不适应时代发展的要求了,必顺建设高楼以迎合人们的胃口。钱钱钱,实在令人向往,令人奋斗争取;同时,又是令人头痛的问题。钱钱钱,兴春想,没有上百万做不成事。钱,权,色,三驾马车并驱,摧枯拉朽,所向披靡,再难的事,也能得到解决。兴春便想起凤红来。
凤红虽说年临三十,风姿娟好,骚雅尤绝;秋波频顾,眉眼含春。
有人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个代价实在太大了,孩子毕竟是自己的骨肉,拿自己的血肉去冒险,真是太残忍或太不值得。兴春叫凤红去公关,虽然有点于心不甘,但转念一想,这一身骚货,朝三暮四,水性杨花,岂是一个人所有;若是一个人所有,今天就不会抛夫弃儿3
倒在自己的床上;又想这种踢踏石块的事,哪有痕迹可查考。再说,要是能套住管钱人这头馿,把孩子他娘赔进去,也在所不惜。若这样,自己就可手提绳索,把馿搞得昏头转向,何苦没钱?有钱了,又何患没美女乎?这事与凤红一商议,凤红说,得把村长请来出出面。
三杯酒下肚,色从胆边生。上下五千年,几个柳下惠。送上门来的,不吃白不吃。滋味果然非同一般,管钱人满心欢喜。凤红深有体味,自己一路走来,不是为了一个钱字,也不会钻到兴春的被窝里。什么名声不名声,若是顾了名声,自己现在岂不是还窝在小村那间破屋,在风雨中劳作,怎会有今天的锦衣玉食。又说,多一个男人算什么,要不是自己有这般身体,这等做作,岂能享受这等待遇;庆幸自己这路还是走对了,人生在世,岂不是图个快快乐乐,风风光光!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银行的大门前,吱一声刹住。车门半开,一条穿着棕色皮鞋的脚腿先伸出来,接着露出半个肩膀,再伸出一个油光可鉴的头颅;兴春慢慢直起腰再从车里挪出另一条腿,站起来。他左肋夹住一个黑色皮包,右手往头发理了理。关好前排车门,转过身躯,开启后排车门,一股香水味道喷薄而出,过往的人们避而远之。凤红从车门挤出身体,她一头乌黑的卷发,一袭淡红的旗袍,右手提了小挎包,左手勾住兴春。婀娜向银行而进。
兴春他们满载而归躲进车里。借了那么多,将来如何还得了?兴春有点担心对凤红说。“你这人,既好食热又怕烫。钱在手,用了再说;借得越多越没事,还怕借钱的人失踪了,日夜叫人看护……钱用不了,转借给别人,有利息也有人情,人家还得向你磕头呢!”凤红听后,不以为然道。
人们嗔叹,兴春这小子,一度偷鸡摸狗过日子,今天真的变了。这世道真使人眼花缭乱,扑朔迷离,莫非真的水鬼升城隍了。也有人佩服凤红:谁说女人不丈夫。
后来,老羊知道这事,深感女儿所作所为,不禁担心叹道:这孩子,胆大包天了!唉,有女长成也烦恼!
五
这一回,村长夫人手提利刀赖在房门不肯走了。
前几回,她都到寮里要去抓人,明明她得到信息,说他丈夫就在那间房里。谁知经验不足,只顾前面,不顾后面。浑然不知蓬寮乃是竹木稻草围遮而成。一有风吹草动,随便往后面扒个洞,人就逃之夭夭,任你在前面呼天唤地也无济于事。
她现在堵在五楼的房间门口,认为这一回村长是逃不出了。门是撞不进去,只能在门口守着。村山岩立即中断了好事,叫两位伴睡的女子,尽快恢复常态,作谈生意状,千万不要惊慌失措。山岩想,他4
什么事没碰过,什么人没见过,难道就怕这个老傻妇。
说归说,自己做了这种事也不是那么自豪和光荣,那么理直气壮。虽说干这事不止他一人,但一村之长来做这事,其影响就非同一般。再说,她老是在门外哭闹下去,搞得自己名声狼藉。怎么办?好话以往也说得无法再说了。看来,这一次必须来硬的。“突围!”村长一掌打在桌上,又叫两位女人做好准备。夫人在地上哭闹久了,见里面没有动静,慢慢也就放松警惕。真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感到精疲力尽。山岩用力拉开房门,夫人猝不及防,倒在门边。他急忙拽住两位佳人,一马当先,夺门而出。“你在个半路死……四个扛棺材的人已来了三人,真不要脸,夜夜如此,家里不要了,几个孩子没事干,在家睡懒觉,,你却来这里睡好觉;尚有一口气,家不理,孩子也不管了……”
这事骂归骂。山岩自己想,他也有苦楚。十几岁被日本鬼子一枪打在脚腿上,虽捡回一条命,但走路如撑船——脚还是跛了。二十未到当村官至今几十年,那样的苦没吃过,那种累活没干过,那些风险没经过;在这生命将近末班车之时,村权在掌之日,不及时行乐行乐,更待何时。再过几年,身体衰老,心有余而力不足;或一朝大权旁落,人情如冰,哪有钱财来应付。今天出入这里,不用自己付钱不说,人家还争着来陪呢。自己从小鬼到大鬼,现在已是个老鬼了;难道我这个大难不死的人乐一乐,又有什么不好呢?
“我们已经劝说了多次,看来村长是老糊涂了。”此事已闹得满城风雨,上头不得不出面做做思想工作。“他若是真糊涂就不会去做那丢人的事……”村长夫人呜呜咽咽地哭诉。“我们是大会小会叫他们不要去做那种事。你就放心好了,我们会对他进行严肃批评。”上面头人又解释说。“自己的责任田耕不好,还到外面乱承包,实在太不量力了!”头人临走,对村长丢下了一语双关的话。
村长夫人一介农妇,她那里知道,若是按照老传统的算法,这头头还和村长是连襟呢,可以攀一攀亲戚了。一百步笑五十步,可算是一家人啦。“高阁迷离,香盈秀帐;雉鸡蝶窦,履缀明珠;非权奸之淫纵,豪势之骄奢,乌有此哉?顾淫筹一掷,金门变而长门;唾壶未干,情田鞠为茂草……”蒲松龄先贤不知是在说那时的情况,还是在说今天的事情呢。
六
也说说报应这事,有,好像不多。有人把村长与女人的合影,送到上面去,上面不得不引起重视。山岩实在是玩火烧身,乐极生悲,全然未觉察到有人在觊觎他的交椅!因他的暖窝做在兴春的酒店里,所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兴春也逃避不了干系。
5
再有,凤红一位远亲,年纪六十晋一。久闻凤红生意红红火火,恰巧那天他庆寿,喝了太多酒,趁着酒兴,远道而来。伏在女人身上,正想扬鞭奋蹄,怎奈伏枥不起,酣睡一般。女人对他一推,已如僵尸,继而一惊,嚎啕大叫,裸奔而出。有人进去一看,见那个男人已呜呼哀哉了。看来这个人也是不自量力,来不及喘口气,就粉墨登场,不顾自己年过花甲,又有冠心病,竟一扑死于桃花之下,风流不风流,也只有他自己领受了。出了这事那事,温柔乡中的生意就淡下来。怕这个玩不过瘾的桃花鬼,会于心不甘来要回损失;或找人去做伴,或找人做代身。
不久,警车把兴春凤红山岩带去,传说是钱的来路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