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理财”免费网络账本(帐本),非常活跃的网上账本和理财圈子(www.17lc.net)〖啃书圈〗 → 表姐
查看完整版本:表姐
2010/11/2 11:10:01

表   姐

              一
  记得那时的天气很冷。农村办喜事,大都选在年末的农闲季节。这时,主人和客人相对空闲,办喜事又免不了要请邻居来帮忙,来帮忙的人也抽得出时间。
     二姨妈的大儿子要娶媳妇,双喜的母亲一个月前就接到请帖,老是惦挂在心,所以就提前一天赶路,也好给姨妈帮帮忙。山路弯弯,曲折绵长。双喜徒步登上山垭路口,就望见姨妈的村庄贴在巍峨的高山下。村前路边一口小水井,井边几个姑娘在提水洗东西。其中有一位较高的姑娘,一边提水,一边朝山垭路口这边张望。这时,传来“秋妹……秋妹”亲切而悠长的叫声,声音在山谷和村庄之间来回飘荡。母亲说,秋妹是你的四表姐,你姨妈叫你表姐把水挑回家去。
     离村还有一段路,双喜望见四表姐挑着水,走几步还是回头望。不一会,路边的果林遮去视线。茂密的果林上,鸟儿高高兴兴在树枝间穿来跃去,不时发出唧唧欢快的叫声。立在大橄榄树顶的喜鹊,见有客人来,更是欢欣鼓舞,伸长脖子,喳喳喳叫了几声,张开翅膀飞往村后的树林,早早报告喜讯去了。
     临近村,一条从深山流出的小溪,蜿蜒迤逦,水清见底。清水无声任意流。虽是冬季,这里风光独好。岸边绿草如茵,一人多高的芦竹,弯着身子,伸长手臂,风一吹来,轻扫水面。几只小翠鸟飞跃过来,落到芦竹枝上,扇动着的翅膀把黄叶摇落,一群小鱼争先恐后,把落叶拖入水里,平静的水面刹时泛起阵阵涟漪。挤在青草丛中的山花,有淡****的,有乳白色的,这些小花朵,就像点缀在绿毡上面的小珍珠。双喜走到小溪的小石桥上,就看见四表姐挑着水桶又回到井边挑,她一边走,一边亲切高兴地喊着姨妈。
     四表姐亲热地微笑着,挑着水在前面带路。母亲想帮她挑水。表姐说,您们走了那么远的路,太累了;她说她已习惯了,挑挑水不觉累。一条很长而又窄小的巷道,从村西延至村东。村庄是依着山坡建成的,一颗一颗的山石铺成的路面,崎岖不平;巷道又弯来曲去,一会儿向左转,一会儿向右拐;一会儿顺坡走下去,一会儿又登上陡坡。表姐挑着两桶水,一步一步,好像走着绳索上。扁担压在她肩上的吱吱声和她走路的喘气声,随着巷子里的寒风,向周围弥漫。
     姨妈说,几天来,秋妹天天都念着双喜要来做客。今天一早,表姐就挑起水桶往水井挑水,她一边提水一边往山路眺望,盼着双喜的到来。表姐今年十四岁,比双喜大三岁,兄弟姐妹中她排第四。表姐身体修长,健康美丽,神貌温柔。应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山区生活环境的磨练。走在崎岖的的巷道,扁担在她的肩上一上一下颤动,吊在扁担两头的两桶水,也象花篮一样有节奏地摆动,但水却不会溢出来。若不是长期的劳动锻练,这两桶水挑未到家,将会被摇去一半。母亲一边看着,一边佩服,一边称赞。
     双喜看到表姐的额头泗出汗珠,脸庞粉红粉红,就如山坡边早开的桃花一样鲜艳和可爱;她的眼睛纯洁明丽,就如小溪里流淌的清水。表姐把挑来的水倒在水缸里,又和姐妹们高高兴兴挑水去了。
                      二
     双喜在前年大姨妈的大儿子娶媳妇时,见过秋妹表姐。大姨妈的小儿子春林和四表姐同龄,他以主人自居,带双喜和秋妹到村里玩。走进一座双层的楼院——大姨妈说,这楼院是四点金叠楼,村里只一座,在外地也少见,是“过番”赚了钱的人回来建的。楼的主人已远走他乡,留下这个庞大的建筑物,让人们睹物思人,思人而谈情了。两扇杉木做成的大门,现在只剩下一扇,门目上依稀见有“裕后”两个大字,大人说,还有一扇门上写的是“光前”。使人们见此况景,不禁对它产生怀念和痛惜,又对主人肃然起敬。一个人靠自身的奋斗,建起这样的大楼院;应该有一定的年纪了。“光前”他是经历和做到的,这“裕后”本是祈望,谁知却变成他的良好祝愿了。
     小表兄春林仗着有些胆量,也许是长期到这里玩过的缘故,带头登上通往二楼的木板楼梯。这楼梯已是很旧了,有的只剩下半截,摇摇欲坠,双喜和表姐,每走一步,都胆战心惊。走进二楼西边的小房间,表姐看到几只老鼠乱窜乱叫,很害怕。春林还自以为勇,拿起木棍把楼板敲得叮当响。春林看到楼下的伸手间,有个小孩在吃东西,竟拉开嗓门大叫:“有人在偷吃番薯粥了,有人……”吓得那位饥肠咕噜的孩童中断了吃点冷粥的念头。从这一点出发,可以看出春林近似残酷的恶作剧。他还自以为成熟老到,想来牵表姐的手,意要做那青梅竹马的游戏,而表姐却是虽小有猜地避开他;可以看得出,小表兄春林这种幸灾乐祸的举动,表姐看后觉得很讨厌。
     这时,表姐看到院里的小水井边,有位老大娘在提水,她就走下楼,前来给老大娘帮忙,又帮助老大娘晾好衣服。这位老大娘是不是这个楼院主人的远亲近邻,或是奶孙两位在此借舍。做孩子是不会知道的。那时,四表姐才高出双喜半个头,现在已高出一个头了。大人说女大十八变,而四表姐只有十四岁,怎么就变得这么高大。应该是这里山秀水清哺育的结果;也许是表姐象她的爸爸妈妈,因两位大人都生得高大俊秀,所以,表姐和几位兄妹一样,各人的身体都比同龄的人高大。
     就说表姐的大兄,真的因为他有这个身体相貌,村里小戏班的主角花旦才爱上他。这位花旦明天凌晨就要过门做新娘了。她个子中等,目秀眉清,脸红肤白,十五岁进到戏班,能歌善舞,十九岁担纲演花旦,至今已有五六年。她不但在村演出,还到外村演出。每年末,外出巡回演出几十场,半月几十天无法回家。依据剧情的需要,她声音有时甜美柔滑,有时悲怆凄厉,有时激扬悠长……一个没有上过初中的农村姑娘,加入小戏班,利用业余时间,努力学习,刻苦磨练,能顶替一位演了十几年的花旦主角,并且唱响四乡六里,实在是不容易。她众里挑一看上表兄,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深思熟虑的。这梨园里的事,人们总要说三道四。但准表嫂却心不旁骛,为使双方放心也是安全起见。她进言戏班领导人,把表兄安排进来,每有外出演戏,就把表兄带着,随班出征。
                      三
     到了黄昏,挑了一天水的表姐,也歇歇脚了。
     晚饭后,所有的大人全程进入迎接新娘进门的事宜。本来吗,新娘在同村,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虽未达到耳鬓厮磨的程度,但一天三进门已是常事,都把他家当己家了。村里每有嫁娶大事,总得"熟人行生礼",把平时的情来礼往放在一边。这当下,一切必须从头开始,隆重与简单,看看家境而定。择日,送日,开聘,回聘,男修容,女挽面,做喜糖,送喜糖,送请帖,送喜酒……这些固有的礼节,却是怎么也是省不了的。到了新娘进门,前头的工作已完成了大半。
     每逢村里有喜事,一些自以对繁文缛节通晓的男人,也想借借这一难得的机会,努力张扬,呼五吆六,指指点点;而对这些礼节满有把握又颇有涵养的老妇,却是端坐在交椅上,等着人们前来问安请教。表姐见大人们各就各位,无暇顾及其他。就拉着双喜的衣角,来到村后的山坡。
     这时,太阳刚隐遁西山不久,巍峨的高山象是贴在天边,偶尔还能看出轮廓。冬天的山区,日落得早,背阳的山面,已黝黑一片。这空旷寂静的夜晚,山林在的寒风吹动下,呼啦啦呼啦啦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森林深处,不时传来一二声冬鸟的哀鸣。
     前方的山谷深不见底,象有零星孤火在闪烁。双喜有些害怕。表姐说,那时村民看更寮的灯火。园里的番薯姜薯等作物,常有山猪等野兽半夜来踩踏咬 。村民在日落山后,就点上煤油灯,虚张声势,以假乱真造成有人在寮里看夜。虽然是人为点上的火,在寒风的吹拂下,一明一暗,隐隐约约,为黑夜增添了恐怖的气氛,着实让人感到害怕。大人也常常用寮火来吓唬不听话的孩子:“看,那里有老虎,狐狸……”。
     双喜的家在小镇里,离表姐的村三十里。他夜间很少外出,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自然会害怕。但表姐在这里生长,就习以为常了。她牵着双喜的手,指着对面朦朦的高山,深有感触地说,表姐白天就到高山上去砍柴割草,一天要割三四担。每逢墟日就挑着柴草,跟大人赶到墟里去卖。表姐喃喃说着,愣愣立在那里,象在想着什么,又想要说什么;她心有千千结,何时能纾解。
     大地漆黑一片,只有天空的星星眨着眼。腊月下旬,一弯钩月很晚才挂上天空,微微的月光下,青天与高山被朦胧的分割开来。高山的半腰有几颗野火飘忽,断断续续升腾着火焰,火焰的上端盘旋一团团白烟,袅袅升上天去。表姐见双喜有点冷,就走到他的身后,把捂热的双手贴在双喜的脸上抚摸。双喜感到表姐的手掌柔滑而温暖,捂在脸上暖烘烘的。表姐告诉双喜,山腰那边是村民在烧炭,烟囱冒出火焰,在白天看不出来,夜里就十分明显——烧炭的村民根据火焰的颜色,判断木炭是否到火候了。
     表姐还是愣愣地站着出神,双喜的头正好靠在她的胸脯上。她还是全神贯注地深情地望着深山,或许她在想想登上高山砍柴割草的情景,想起很多同龄的兄弟姐妹坐在教室郎朗的读书声……她自言自语对双喜说:你要好好读书,读到二十岁。表姐弯下腰,把滚烫的脸贴在双喜的脸庞。双喜觉得一阵温暖,也在表姐在脸上吻了一下。刹时,双喜的觉得有几点水珠滴到脸上——这是表姐的眼泪啊!
                        四
     双喜和四表姐是给二姨妈温婉而悠长的喊声叫回家的。
     二姨妈说话温柔而甜美,不像大姨妈那样粗声大叫。大姨妈一连生了六个男孩,而二姨妈生下大表兄后又一连生了六个女儿。在这方面,二姨妈常常自叹不如,虽然她对女儿一视同仁,没有另眼看待。但有时做客与大姨妈相遇在一起,说来说去,难免说到孩子的事;或在别人的闲话中有意无意谈到,多少就会触动二姨妈的思绪。而身为女儿们,耳闻目染时间长了,多少也会受到重男轻女这些闲言碎语的影响;或许世俗就存在这种偏见,使自己感到自卑。
     表姐和双喜急急忙忙回家,姨妈对表姐说,这么晚了,大人都在忙,你带表弟去休息了。巷里黑暗,表姐牵着双喜的手,踏着铺在巷上的石块,一上一下。这些又窄又小崎岖不平的巷道,双喜自己走在上面就会东倒西斜,而表姐却如履平地。依山而建的房屋,前排的屋顶就靠在后排房屋的巷边,人可从巷面跨到前排的屋顶上去。茅屋低小,木板拼成的铺上吊着旧蚊帐,草席下面垫了一层厚厚的稻草。寒风钻进土坯的墙缝,向床里侵来。表姐怕双喜受冷,回家取来寒天用的“火篮”伸进被窝,烘热了,才叫双喜上床去睡。
     双喜睡在床上,屋后大人的走动声和说话声,透过墙缝,钻进耳朵。二更时分,巷里传来相邀相约的招呼声。双喜以为是天亮了。表姐说,这是村民要挑柴草的墟里去卖,因要赶几十里的路,就得半夜起来。几声雄鸡啼唱,姨妈的家热闹起来。表姐又赶去家里帮忙。因有人来回走动,村里不时传来一二声狗的吠叫。前来帮忙的人虽然压低嗓门说话,但在寂静的夜里,使人觉得还是熙熙攘攘。这时,有人说:“新娘来了……快避开!”噪杂的声音,顿时就肃静了。只有穿在脚上的木屐,溜动巷道上面的溪蛋石,发出哒哒哒清脆而有节奏的响声。这声音,由远而近,由近及远,飘飘渺渺象音乐一样在村里荡漾。隔了一会儿,人声又噪杂起来。这当儿,该是新娘进门了,大家为准备喜宴又开始忙碌起来。
                    五
     第二天一早,明丽的冬阳爬过山头,照进姨妈的家门。今天子时贴上去的“且看淑女成佳妇,如今奇男已丈夫”的红对联,在阳光照耀下,极为鲜红夺目。这应该是农村老秀才们已写习惯的对联——几十年来常常能看到。想起来,这联带有憧憬和激励的希望,但未免有些矜夸和包办的成分。新娘会不会达到淑女所要求的指标,写联的人没有也无从考证,故此,就有点牵强附会;奇男,奇在哪里,有什么公认的,与众不同的地方,其事迹如何界定,动辄套上奇男的高帽,实在是夸大其词。至于做丈夫,极大多数的男人都会履行责任。不管怎么说,表兄与表嫂,就在此时此刻,大好时光,可喜可贺;也正式转换了人生的角色,真正成为大人,肩负的责任也就日益厚重。
     做客的时间满了,姨妈和表姐来送行。表姐牵着双喜的手,一会儿为双喜理一理被北风吹乱了的头发,一会儿又摸摸双喜的衣领,一会儿又看看双喜穿的鞋会不会太挤——她知道,双喜还要走三十里路呢。
     四表姐送双喜到水井边,又送过小桥,一直送到离村好远的山头。双喜和母亲又走上一个山坡,双喜回头望,表姐还站在山头那棵大橄榄树下,向他眺望……
“一起理财”理财圈 © 2007-2025
Processed in 0.01 secon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