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杰尼香槟

  秋风萧瑟，枫叶像无情剑一样刮过地上的尸体。
  我只是一名小兵，刚打了场胜仗，我现在在搬运敌人的尸体，拖到一个坑里埋了。
  按我们的话，能拖到别人的尸体就是一件幸事，哪天说不定你这身子还被别人拖去埋了呢。你没打过仗不知道战争的残忍。我们弟兄几个昨天打的那场才叫惊险，又何止惊险呢，他们都死了，血喷我脸上，我就闭着眼睛挥着大刀呀呀的乱砍，想不到敌人也被我砍死了。
  就在那城楼底下，城墙满是暗红暗红的，我脸上的血也是热乎热乎的。其实我很想逃跑了，反正这里又没人，不过现在跑是跑了，万一要被抓着可是砍头的，何况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又能跑哪儿去？跑哪儿还不都是被抓去打仗。
  哎呀，我当初来将军这当兵可是有几两俸银，想着哪天能够回家去给娘子买胭脂。我娘子呀可美了，要涂上那胭脂就是一大美人儿。
  将军也跟我说，等他哥哥拿了天下，他就回家去给他娘子买好看的衣裳，到时候他就是王爷了，要什么有什么。我就是听了这才追随了将军的。
  是啊，我现在又怎么能回去呢。想必娘子正在家等着我买好看的胭脂回去呢，父老乡亲们等着我带荣华富贵回去呢。我只要跟着将军，就有饭吃，我们昨天还打了胜仗呢。
  可是这搬尸体的活哎，好像没那么自在了，这些日子风刮来了瘟病，这尸体要推到坑里面烧，烧完了埋，还得撒上石灰。可是这病还是在营寨里传开了，士兵们呐天天上吐下泻的，吃什么都不出味道。将军来过几次，说我们胜利在即，要坚持下去啊，拿下长江对岸那几座城，天下就是我们的了。
  大伙都听说了，那城的人偷偷写信过来要投降，这是大好事啊，说是今天晚上就坐船过来。将军都宰猪宰牛的，劳慰三军，我们已经胜利在握了，晚上收了降兵，明天一早就打过长江的对岸去，杀他个措手不及，哈哈哈哈，真是越想越痛快。
  也不知道娘子在家里头做些什么呢？是不是在缝补那些已经破旧的衣裳？唉，她一个人又怎的不辛苦，只是怪我没本事，光有一身蛮力，只能做的些苦力活，养不了家啊。幸得遇上了将军，跟了好几年，打过这么多的仗，就没输过。我就常常写信给娘子，我又打了胜战了，等将军平了天下，我就能回家了，将军说金银财宝，荣华富贵，他有什么，我们就有什么。到那时，我要给娘子买胭脂，画个美人妆。
  又有些弟兄发病了，南方的瘴气太重，秋天又多有疾疫袭来，我们北方军本来就不习这南方水土，已经难以承受病痛之苦了。这眼前的大江啊，江水至深，波涛汹涌，让人看的有点发怕，每一打浪水都像是要一口吞掉我们。
  将军把仅剩的几头猪都杀了，分了肉给将士们吃。我们已经没有多少粮草了，至多也只能捱半个来月，晚上吃到了肉，兄弟们都很开心，好像把一切病痛都忘掉了，想着明天打过大江对岸去，想着打赢了仗就能回北方去咯。
  晚上营寨点了灯火，将士们在江边等着，等着江对岸的人渡船过来投降。只是这一夜很静很静，将士们在倾听江水的声音，就像是娘子在耳边软软细语。风越来越大，灯盏上的火焰闪耀着，我的心也跟着跳动。
  好像有船过来了，是江岸那边的船只吗？
  船来的很快，今夜的雾很重，但我能听到浪水冲击的声音。
  周围静悄悄的，大伙都不说话，是因为今夜的雾吗？好像给大江蒙上了一重白纱，白茫茫的一片，渗透着黑色的夜。
  突然，在宁静的夜晚中一道火光冲天，划破了沉重的天际。
  着火啦！着火啦！将军，营寨着火了！
  四处大乱，一道道火箭从天而降，江面上却满是火。水军的船着火了，步兵的营寨着火了，将军的营帐也着火了，这一晚，犹如白天般光亮。
  我一路的跑啊跑，我也不知道我在往哪个方向跑。我的周围都是火光，把我的脸照的通亮通亮的。我看到很多尸体，还有很多全身着火的士兵，他们一边叫着一边跑着。而我什么都听不见，好像这一夜还是很静很静的，没有声音。
  我在寻找向东走的路，因为我听说东吴的胭脂是用极品的花料制成，我要买回去给我的娘子，涂在她的脸颊上，像桃花般红艳。
  那条路，就在大江彼岸。


  我的夫君呐，等你归来呐
  望君打胜仗，盼君回故乡
  回到故乡来，乡人迎君去
  为君洗落尘，替君摘红豆
  红豆生几枝，何知妾相思
  相思绣罗扇，罗扇煽多情
  情生起思君，思君忆难忘
  难忘几多愁，愁苦由为君
  为君梳红妆，与君结心绳
  只愿不离去，相留至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