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缘微香：荒芜年代－孽缘

《孽缘》是作为荒芜年代系列的第二篇来发表的，是听了张惠妹的《哭砂》后有感而发的，如果你有兴趣也可以一边听一边看这篇小说，我想会有特别的收获，那希望你会喜欢我的这一篇《孽缘》。
北戴河的夜晚总是不安寂寞的，有太多太多的海风吹来，带走身上多余的温热。我和苏小妹在海边牵着手散步，海滩上有着精美漂亮的贝壳，所以她会时不时捏起一两个放在手心里。她说，这样的时刻最适合谈情说爱的，尤其是处在热恋中的青年男女，那该有多浪漫。我便问她，是不是每个女孩子都喜欢浪漫呢？苏小妹回答我说，应该是的，难道你们男生不是么？我说，也许吧，但我很少做到，一般都会被我忽略掉。
苏小妹是左岸宾馆的服务生，具体说应该是服务小姐才对，因为所有的人都是叫她苏小姐的。她就向我抱怨说，他们好讨厌啊，我才不喜欢什么苏小姐呢，听起来就不像正经人。我说，那苏大姐怎样？苏小妹说，讨厌啊你，我有那么大么？我想也是，女孩子就算真的很大也不喜欢别人当面戳穿的，对于她们来说，青春期过后的年龄本身就是一种岁月的耻辱，恨不得永远停留在十七八岁，抹掉以后才好。我又说，其实叫小苏也不错的。苏小妹却喃喃说，也不好啊，还不如直接叫苏小妹好听呢，可惜就你一个人。我说，那你也可以让别人叫啊。苏小妹就坚决说，不行，别人不许叫的，就你可以。
我们延着沙滩一直向前走，已经可以听到波涛的声音。这大海是沉睡的，但沉睡之中又有着特别的躁动，越发显得悠远安静。牵手是她提出也是要求的，就算我想要拒绝也是没有理由的。我问过她，可不可以不牵手。她说，不可以，我会没有安全感的。我说，安全感真的很重要么？她说，当然啊，你要是早知道这一点，女朋友还会跑掉才怪。我又说，可你并不是我女朋友，就算不牵手你也会安全的。不过，最后我还是接受了她的邀请，毕竟女孩子主动提出牵手是需要一定的勇气，而拒绝这样的牵手更需要一定的勇气，勇气我倒是有，但不会用在这事上。海风不停地吹，夜色沉下去，空气开始微凉湿润，我把黑色的西服给苏小妹穿上。苏小妹穿上黑色的西服后就显得很滑稽很可爱，这西服大大的，把她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苏小妹美滋滋地说，这西服挺贵的吧，穿起来感觉就不一样。我说，很珍贵，我女朋友给买的。苏小妹不屑地说，什么女朋友啊，分明就是前女朋友。我说，无论怎样，她都是过我女朋友的。苏小妹就嘿嘿一笑说，知道吗，自从那天看到你拎着这西服从二楼走下来，我就相信人生是有命运的。我们不得不停下来，一起站在海边向大海望去，她用力攥了一下我的手，开始闭上眼睛深呼吸，这就不难怪人们形容呼吸时都会用潮水般。我问她，为什么这么说？苏小妹淡淡地望着远方，她说，如果不是命运，你我就不会再次相遇，如果不是命运，或许你我的生活就可以颠倒。我又问，那你干嘛要闭上眼睛深呼吸。苏小妹缓缓地回过头看我，她说，今晚阴天，这样就可以看见天上的星星。我抬头一看，说，今晚有星星的。苏小妹就笑了且拉起我的手往回跑，她说，不一样的。
苏小妹便开始最初的回忆，她说，印象中总有这样的一幕，炎炎的烈日下，漂亮的小女孩在遮阳伞下伸出双手递给一个面带微笑满身流汗的小男孩一瓶矿泉水，小男孩却摇摇头笑了说，谢谢，我只要那个空瓶子就行了。我说，你的记忆力很好的，这么多年还记得。苏小妹弯下腰捏起一个漂亮的小贝壳放在我手心里并要我攥紧拳头，她笑着说，怎么可能忘记呢，那时我还觉得命运很不公，还很同情你呢，但现在你看，我却成了你的服务小姐，是不是命运很捉弄人，那时候你我都那么年幼那么小，但现在呢，一晃都二十多了，是不是时间过得很快啊。我也说，的确很快的，其实你可以不服务的。苏小妹却认真地摇头，她说，不行的，经理知道后会把我辞掉的。我告诉她，我可以向你们经理解释，让他不辞你。苏小妹就笑呵呵地瞪了我一眼，她说，行了吧你，我才不要离开呢。
我们是在午夜的时候才回到左岸宾馆，一路回来她一直都笑呵呵的。这之前，我们在一家夜店吃了些夜宵，是她吃我看着，但她认为看着不好听就非要我改成陪着。我欣然同意地告诉她，我请客，陪你吃到最后。苏小妹调皮地看着我，她说，什么叫吃到最后，我吃的有那么多么，一点点而已，我还要保持身材呢。我便问她，那为什么这么喜欢笑。苏小妹说，习惯了，服务小姐总不能绷着脸吧。我又问，难道职业的笑不累么？她依旧笑着说，怎么不累，当然累啊，所以才羡慕你啊。夜店里放着张惠妹的《哭砂》，这氛围这感觉就很不一样，似乎真的很适合谈情说爱，但好像更适合分手作别，这首歌唱得有点过于伤感。
你是我最苦涩的等待，让我欢喜又害怕未来，
你最爱说你是一颗尘埃，偶尔会恶作剧地飘进我眼里，
宁愿我哭泣，不让我爱你，你就真的像尘埃消失在风里，
难得来看我，却又离开我，让那手中泻落的砂像泪水流，
你是我最痛苦的抉择，为何你从不放弃漂泊，
还对你是那么难分难舍，你总是带回满口袋的砂给我，
难得来看我，却又离开我，让那手中泻落的砂像泪水流，
风吹来的砂落在悲伤的眼里，谁都看出我在等你，
风吹来的砂堆积在心里，是谁也擦不去的痕迹，
风吹来的砂穿过所有的记忆，谁都知道我在想你，
风吹来的砂明明在哭泣，难道早就预言了分离。
我静静地看着苏小妹吃海鲜，想这海滩就是好，明明大地都已沉睡，这里却可以保持清醒。外面的波涛声连同咸涩的海水味道被阻隔在透明的玻璃窗外，灯塔的光亮有节奏地闪烁，苏小妹突然说，知道为什么这单间里不要亮光么。我看着她说，为什么。苏小妹说，告诉你也没关系，知道调情么，就是为了调情用的。我说，哦，这感觉和氛围很好的，北京的有点刻意了。我便想起几年前自己在北京的街头找工作的情景，真可谓艰辛二字怎能了得。而别人很少体验到这种滋味，所以才会轻易地把艰辛挂在嘴边，但那些事在真正经历艰辛的人看来就难免太过小儿科。所以，苏小妹问我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我只是告诉她很艰辛的。或许她不理解，或许理解的程度有差距，但苏小妹还是绕过餐桌紧紧搂住我，泪水模糊了双眼，她哽咽说，我懂我懂的。
苏小妹和我是因为一瓶矿泉水才相识的，实际上更应该是矿泉水的空瓶子才对。时间是多年以前的夏天，地点是鸦鸿桥北方商品城的立交桥旁边，苏小妹见我傻傻地站在太阳底下汗流浃背，几口就把矿泉水喝掉且对我做了个噎住的鬼脸，她把瓶子倒过来示意没有一滴水了。然后，她就把瓶子递过来，她笑着说，回家吧，天好热呢。随后，她就坐上一辆黑色的轿车远去，她向我摆手说再见，我也向她表示感谢。苏小妹走后，我才看到瓶子里有一张十元的钞票，我还想跑过去却早已不见黑色轿车的影子。这街上太拥挤，熙来攘往的车辆不停地穿梭，我站在烈日下望着高速公路的远方，我当时就很感动，想这小女孩一定很善良，所以那十块钱我一直没舍得花，牢牢地珍藏在早已泛黄的笔记本里。我有写笔记的习惯，因为总会有感动的事情发生在我身边，而这件事就记录在第一章的第一页。苏小妹扒在床上打开我的笔记本说，原来你真的很有心的，嘿嘿。我说，当然，你那时感动了我。苏小妹坏坏地说，可不可以把这十块钱还给我呢。我说，不行，什么叫还，明明是你给我的。苏小妹就说，哼，我当时也没说给你，是你不还我。
苏小妹和我就这样相遇并且相识，后来才知道她家里很有钱的，晚上住在玉田县城，白天则开车到鸦鸿桥做生意。苏小妹告诉我说，有钱有什么用，我最讨厌有钱了，不像你那么自由，可以到处乱跑，整天都要学这学那的。我羡慕她说，我也好想学，可是没有那种命。苏小妹要我骑单车带她出去玩，她说自己很无聊很委屈，很想一个人离家出走。我告诉她说，不可以，等你离家出走后就会后悔的。苏小妹歪着脑袋看着我，她说，我才不会呢。我说，你会的，咱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像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寻找自由，你也不明白我原来并不自由。苏小妹坐上单车就有点迫不及待，她拍着我的肩膀说，好了啊快走啊，我是第一次你可要悠着点。
单车沿着公路的下坡飞驰，渐行渐远越来越快，苏小妹突然说，你就知道走下坡路。我说，不是我要走我没用力，它自己走的。苏小妹又说，那我可以抱你么。但我应该没听清，耳朵里满是风声，恍惚中好像“嗯”了一下，她便紧紧地抱住我，还好单车很快，才没有感觉那么热。苏小妹说，要不你天天来找我，我给你十块钱，你就不用捡瓶子了。我果断地拒绝她，不可以，你的钱是你的，我不会要的。苏小妹又说，其实这钱是我爸爸的，你还要么。我说，那就更不能要，你爸爸又不认识我，我还是自己攒吧。苏小妹就爽快地说，好，有志气，长大了我一定要找个你这样的对象。
苏小妹和我的小时候就这样过去，差不多每天都有见面的机会。她总会站在立交桥的出口处等我，我骑着单车带她去乱逛。我问她，去哪里。她说，随便。我说，乱逛有意思么。她说，有意思啊，你就走吧，哪里都行。我实在搞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对乱逛有这么大的兴趣，乡村不比城市，只有成片的花草树木，大块的水塘麦田，还有灰白砖墙低矮瓦房，这些都再普通不过。有时候，她也会帮着我捡空瓶子，但我从来不允许她跑到高速公路上去捡。她问我，为什么不可以。我说，那样很危险。她说，不是这个，你刚才好霸道的。我说，有么，我是为你好才这样的。她说，你看你都把我弄疼了。我说，那总比出事要好。为了惩罚我，她便要我把她从桥下背到桥上，但到了桥上她就给我捶背，我早已累得疲惫不堪。我们坐在一棵高大的长青树下休息，温存的夏风吹拂，周围的空气都是热的。她说，我不是故意让你受累的，你知道吗，你刚才真的把我吓到，我长这么大还没人这么关心我呢。我气喘吁吁地说，怎么会呢，你爸爸妈妈都很关心你的。她却说，我过马路他们从来不管的。我说，其实你刚才也把我吓坏了，好危险。
苏小妹在我生日的那天给我买了新衣服，她说秋天要到了，我那身陈旧的夏装也该放在柜子里收藏。我心存感激地告诉她，你人真好，可我过意不去。苏小妹说，没什么过意不去的，就当你陪我的回报吧。我说，我没想过要回报的。苏小妹却威胁说，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立马扔掉。我见她有点认真的生气，只好说，要，我要。苏小妹就笑了，她说，这就好了，那祝你生日快乐。这是我长那么大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也是第一个人对我说生日快乐。其实，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都没有记住自己的生日到底是哪一天。我不好意思地问她，你生日是哪天，你想要什么样的礼物。苏小妹说，我就不告诉你，也不许你给我买礼物，否则咱们就绝交。我问她，为什么不许。苏小妹就说，不许就是不许，没有为什么。
初中以后，我们之间就像出现了断层，苏小妹要去县城里上学，所以我们见面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以致于后来的高中和大学，随着年龄的增长，也都减少了联系。但我们却一直保持着写信联系，虽然这种方式很落后且存在严重的时差关系，但还是乐此不疲地每周一封。而早在她升入高中时，我就已经只身一人前往北京。我还记得，为了祝贺她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特别寄回一个用贝壳镶嵌而成的小狗。只是时间过得如此漫长，不知道是否改变当时的可爱模样。苏小妹收到小狗后非要跑去北京找我，但被我无情地拦下，她可怜巴巴地回信说，你是不是在躲我啊。我说，怎么会呢，现在很忙没时间陪你啊。苏小妹又说，你不用陪我的，咱们可以一起忙啊，就当我参加社会实践。我说，可是明天就要出差啊。不知道是她真的信以为真，还是理解我当时的苦衷，在我流浪北京街头的时候最终没有目睹我狼狈不堪的模样，这样我感到很辛酸很欣慰。苏小妹说，知道了啊，那你要等我，把自己照顾得好好，你有时间我就会看你的。但有没有时间，我自己都不知道，一直到这次左岸宾馆里相遇。所以我才感到愧对她，我对她关心的太少了，跟本就不知道她在这里工作。
苏小妹每天起来得都很早，这很让我怀疑是不是所有的服务小姐都要起来得很早。我们在外面吃了早点，她说她一夜都没有睡觉。我问她，那你都干嘛了。苏小妹做了个慵懒的表情外加慵懒的姿势，她说，我在想你，想自己的服务是不是周到。我说，很周到什，你不用多想的。苏小妹笑呵呵说，怎么能不多想，你在想想是不是还需要别的服务。我坦白告诉她，真的不需要，你做的很好了。苏小妹试探看着我说，难道你不需要姓服务么？我笑了，说，需要但不是现在。
苏小妹谈过两次恋爱，但毫无例外都以失败告终。我建议她说，你也不小了，也该找个了。苏小妹却问我，你和你女朋友做过那个么。我说，没有，我们相处的时间很短的。苏小妹说，你要是把她做了，她就不会离开你了。我说，但你觉得有意义么。苏小妹挠了挠头说，是好像没有意义。我又说，你到底要不要找啊。苏小妹就抱怨说，找是必须的，但怎么找啊，你们男人都**的，牵手都没有过就想要上床，你以为都是鸡啊。我们在沙滩上漫无目的地乱走，人群渐渐多起来，太阳升起来，温度也开始升温。苏小妹捏起好多的贝壳放在我手里，她说，我好怀念小时候的，还记得你送我的那只贝壳小狗么，我也好想送你一只。我看了看四周说，那你就买只给我吧，这里不是到处都有么。苏小妹却摇头说，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事情就发展到这里，中午的时候，公司打来电话要我立刻回北京。我只好匆匆跑到一楼向苏小妹告别，进了屋才知道她在偷偷地用贝壳做一只小狗，我说，你不会每天晚上都做这个吧。苏小妹看了我一眼笑了，她说，你好像很聪明啊。我说，我这就要走了，来跟你道别的。苏小妹抬起头说，不是说后天么。我说，临时变动的，我也没办法。苏小妹看着我说，明天可以吗，今晚我就做好了。我说，真的不行。苏小妹没有看我而是狠狠地把贝壳小狗摔在地上，一瞬间破落一地的贝壳就变成碎片，她愤恨地说，我好不容易才盼到和你相遇，你却对我不冷不热的，你怎么不关心我了，你怎么不像以前的你了，我跟本就没有找对象，一个都没有，你到底知道吗。我没有想到她会这样想这样做，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我说，你别这样，我不是有意的。苏小妹却哽咽了，我已经看到她的眼里充满了泪水，顺着脸颊往下落，她说，我怎么样，我不用你管，你有本事了你就走啊你，你躲得越远越好，你就是不想见我。我紧紧地抱住她，她挣扎了一会儿还是软弱地埋在我怀里哭了，我想我是亏欠她的，但我又该怎么补偿呢。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也不想这样但又无法控制自己，苏小妹的反应太突然太强烈，突然强烈到我不知该如何接受和应对，我只能搂着她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也许有一点我该清楚，在我们没有见面的这几年里她对我的感情是越来越浓，而我对她的却是越来越平淡。苏小妹终于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她近乎崩溃地看着我，把我也带走吧，我受够了，我就你一个亲人了。那一刻，我也模糊了双眼。

加油努力过生活，珍惜一切美好的感动！
支持80末写手，关注中国好青年，关注中国河北舍缘微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