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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5/19 1:36:47

袁洁莹把行李箱放在床上,走到客房南边的窗户跟前,左手佛开淡****的窗帘,用右手打开明亮的推窗。风一下子从22层高的窗外灌进来,她的头发和窗帘都扬了起来。持续不断的猎猎声让她想起了台北南屏体育场热烈的掌声,那掌声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身后传来敲门声,她应道,请进。一个身穿褐色工作服的服务生走了进来,您还有什么吩咐,服务生说道。她转过身,眼前是个有点瘦弱的小伙子,她想了片刻才说道,能不能在房间里放一束花。服务生问,玉兰花好吗?陈洁说,好。
服务生看着她,觉得说不出的一种高贵,脸上的皱纹和鬓角的白发都遮不住的气度。他禁不住冒昧地问道,您是...袁洁莹?
她觉得很意外,你认得我吗?她笑起来的时候,上边的牙齿能露出来六颗,最两边是两颗很奇特的虎牙。虽然已经57岁了,她的牙齿仍然很白,很密。
服务生显然已经惊喜起来,我当然认得,我父亲一直都在听你的歌,他几乎看过你每一场的演唱会。当然,我也很喜欢你的歌。
陈洁莹笑着没有作声,可眼睛里的忧郁很快就溢满了全身。服务生礼貌地收起惊喜说道,请稍等,花很快就给您拿上来。他退了出去,带上了客房的门。
袁洁莹转过身,淡****的窗帘佛在他白色的礼服上,有那么一刻好像融为了一体。她把头向前探,下边的街道、车辆和行人都缩小了数倍,风声很大,几乎掩盖了下边城市的嘈杂,她感觉就好像在看木偶戏一样,一股莫名的失落感和着风袭了上来。
她合上推窗,窗帘立刻就落了下来,房间里也立刻就安静了。她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又退了两步。恍惚里,她好像看到自己踩上了窗台,她在窗台上站得笔直。推窗好像突然不见了,但风却没有吹进来。
突然她就向前倒了下去...
袁洁莹突然一惊,眼前的一切瞬间恢复原样,淡****的窗帘一动不动。


服务生敲门,她应道,请进。小伙子手里果真拿着一束玉兰花,青白色的花蕾有拳头那么大,束在一起更显得圣洁无暇。服务生拿起桌上的黑色花瓶,取了水,把花束放了进去,房间里立刻就有了生气。
袁洁莹坐在靠窗的藤椅上,看着服务生一声不响地收拾花束,等他收拾完了才问道,你父亲是...
服务生站在摆放着玉兰花的桌子跟前,礼貌地回答她,我父亲是一个街头艺人。其实我爷爷给他留下了殷实的家产,他完全可以改行做别的,可他喜欢街头表演,他喜欢人们看完他的表演露出的微笑。
那你的母亲呢?
我的母亲在我14岁的时候,跟我父亲离婚了,她独自一人去了高雄。
陈洁莹指了指旁边的另一个藤椅说道,不忙的话,坐下来聊吧。
服务生微笑着走过去,礼貌地回答她,我的工作就是为您服务。
他坐下来,依然保持着工作姿态。
我父亲很喜欢你的音乐,他说你的音乐非常自主,是完全自由的心声。
陈洁莹笑道,是吗?你今年有多大年龄?
22岁。
袁洁莹好像突然沉进了自己的过往里,很久了她才说道,我22岁的时候,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服务生在等着她说。
我做了变性手术。
服务生好像一点也不奇怪。
我8岁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女性倾向,同学们都觉得我是一个怪物。我15岁的时候开始创作音乐,20岁的时候已经签下了上华唱片,我17岁的时候,喜欢上了班上的一个男生,可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签下上华之后,我就退学了,我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走上了音乐之路。22岁在我推出了首张唱片之后,我去英国做了变性手术,回来之后,我向那个男生表白,可他拒绝了我。从此我就没有再恋爱过,至今也没有结婚。我把我全部的精力都投在了音乐上,我希望在音乐上被大家认同,因为在任何其他的方面都没有人肯认同我,我只有通过音乐表达我自己。
服务生说,我父亲就很喜欢你的音乐,我也非常喜欢。
呵呵,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台北的南屏体育场,那是很多艺人终其一生渴望站在那里的地方。那年我35岁,我穷尽了全部的生命来展现自己,我记得现场的掌声持续不断,我站在台上泪流满面。之后,我就退出了歌坛,再也没有登过台。
服务生好像也印象深刻,我当然记得,父亲不止一次的提到过。很遗憾,我那年才刚刚出生。但我后来在电视上看过那场演唱会,就是那场演唱会,我喜欢上了你的音乐。
我退出了歌坛才发现,除了音乐我一无是处,我无法跟人沟通,没办法跟别人恋爱。离开了舞台,我突然觉得从未有过的寂寞,没有人理解我,也没有愿意理解我。我挣得了无数的荣誉,无数的财富,可我仍然觉得一无所有。
服务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但他仍然很礼貌地顿了顿说道,可是...,我父亲一直都理解你,他一直都把你视为艺术上的偶像,也许艺术是相通的吧,我父亲说,做艺术真的跟生活格格不入,就好像你在某一方面太突出的话,其他方面就会非常糟糕一样。
袁洁莹突然觉得这个年轻瘦弱的小伙子不是她想像的那么平凡,她很慈爱地望着他喃喃地说道,如果我有可能要一个孩子的话,他现在应该跟你一样大了。你知道我刚才看到了什么吗?
服务生在等着她说。
我看到自己站在窗台上,跳了下去。
服务生竟然并没有表现出紧张,他仍保持着刚才的语调说道,我记得父亲说过的一段话,他说,艺术虽然凌驾在生活之上,可做艺术的仍然是生活中的人,这些人群总是在生活和艺术之间挣扎,在取舍之间徘徊。我虽然不是很懂这段话,但我明白,艺术的一生是痛苦的一生,正是因为这些痛苦,才会有艺术的生机勃勃和绚烂多彩。
陈洁莹突然感觉到云开雾散一样地释怀,他突然问服务生,你父亲现在还在街头吗?


台北的大理街上人群熙攘,街边无数的街头艺人旁若无人地表演着自己的人生。你走在这里会不自觉地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明明是一条街道,却明明又是一座狭长的剧场。人们驻足在街头艺人的身旁,有拖着腮的,有抱着双臂站着的,有坐在木椅上的,有带着小孩的,有情侣拥在一起的,有年迈的老人微笑着鼓着掌的,人生各态尽显无遗。
袁洁莹对这条街道再熟悉不过了,她沿着街北一路西行,目光一直在寻找着服务生向他描述的那个父亲。
她走到一个小丑跟前站住了,眼前这个红蓝色的小丑正在把一枝玫瑰举到一个小女孩的跟前,脸上画着的笑脸一直笑到耳朵旁边,牙齿很白,很密,但妆容也没有掩住小丑的老态。小女孩开心地回过头看自己的妈妈,妈妈点了点头,小女孩得到允许立刻就接住那只花,歪着脑袋看着小丑甜甜地喊道,谢谢叔叔。妈妈随即笑着纠正她,乖,应该叫爷爷才对。
妈妈带着小女孩离开以后,小丑就把目光定格在了袁洁莹身上,但滑稽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
袁洁莹说道,我认得你。你的孩子只不过大概向我描述了你,可我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你。
小丑没有说话,他把右手食指放在笑着的嘴巴跟前做了一个“嘘”状,左手放在身后,停了有两秒钟,突然把左手神奇地变到袁洁莹的眼前,手里已经多了一个精致的小乔克。小乔克带着长长的帽子,穿着红蓝颜色的布袋服,白白的脸上有两颗星星一样明亮的眼睛和一张无限开怀的大笑脸。


袁洁莹一下子愣住了,那天在台北南屏体育场的演唱会,瞬间就铺开在眼前。她突然就记起了那天演唱会上的一个小插曲。明明从来都没有留下的印象和记忆,却突然清晰得就像刚刚发生过一样。
雷鸣般的掌声让现场沸腾了,袁洁莹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在掌声刚刚停息下来的时候,很意外地跑到台前一个小伙子,小伙子三步并两步地登上舞台。


袁洁莹真的从来没有过地惊讶。因为她竟然记得当时的每一个细节,可这个小插曲明明从来没有在自己的记忆里留存过。


那个小伙子穿着青白色的西装,脚上居然蹬着一双红色的帆布鞋,头发乱蓬蓬,好像才刚刚睡醒一样。
他的动作好搞笑,他走到袁洁莹的跟前,居然没有献花。他把右手食指放在笑着的嘴巴跟前做了一个“嘘”状,左手放在身后,停了有两秒钟,突然把左手神奇地变到袁洁莹的眼前,手里已经多了一个精致的小乔克。小乔克带着长长的帽子,穿着红蓝颜色的布袋服,白白的脸上有两颗星星一样明亮的眼睛和一张无限开怀的大笑脸...


袁洁莹接过小丑手里的小乔克,就像在那天演唱会上她接过穿着西装的小伙子手里的小乔克一样。她深深地向小丑鞠了一躬,深情地说道,谢谢,真的,谢谢你们...
围在小丑身边的人群里已经有人认出了她,她随后听到了一个人的掌声,然后是两个人,三个人,然后是人群里每一个人的掌声...
袁洁莹白色的的礼服在微风里柔软的轻摆着,街道的地面就像刚刚洗刷过一样洁净。小丑把长长的帽子摘了下来,就像在马戏团里表演哑剧的小丑那样,把帽子放在胸前,深深地弯下了腰,默不作声地做了一个只属于小丑的恭敬礼仪。


掌声一直没有断。她知道,那掌声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从来都是。


2010年5月18日晚于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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