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放亮，大杂院里的主妇们开始生火做饭的时候，华子就站在自家门口，扯着嗓门骂开了：“缺德，流氓，自己没老婆啊……缺德带冒烟的，你下辈子生孩子没屁眼……”

华子这一吵嚷，左邻右舍都醒了，男人们顾不得穿衣服就跑出屋看热闹，女人们推开门窗听。

起因在住二楼的房老太太。她在这之前下楼上厕所。全院男女伙用一个厕所。路过华子家厨房，见华子穿着露腚片的裤衩在做饭，就与她耳语了几句，华子就火了。

华子正骂着，华子丈夫二生揉着惺忪睡眼从屋里出来了：“一大早……嚷……嚷啥?”二生说话结巴，人老实木讷。

华子见了二生，气更不打一处来，就冲二生嚷起来：“你说嚷啥，怨你窝囊，你老婆让人欺侮了，你看咋办吧……”

二生干张着嘴，结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末了一把把华子拉进了屋。

二生家的厨房是用破砖烂瓦自己搭的，连着堂屋。昨儿个夜里，华子坐在堂屋的便桶上撒尿，闩了厨房门，堂屋门开着，被下夜班回家的邻居大毛趴在厨房的破窗户上偷看了。这一偷偷摸摸的行为，恰被人老觉少、趴在自家窗台上看星星的房老太太看了个正着，一大早起来，她就迫不及待地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华子。

二生明了就里，一直没作声。大毛是个无赖，他惹不起。

风波过后，大杂院很快平静了，早晨男男女女候着上厕所时，相互只说今儿个天气好不好，晚上在全院唯一的水龙头前打水时，也都不再议论华子被偷看了撒尿的事。这种事也不好公开议论。

二生和大毛两家人，从此结了怨，谁见了谁也不说话。最尴尬的是两家的女人，大毛如果在院子里，华子是决不出屋的。院子里有两个门，大毛的老婆秀兰上下班都要经过华子家门口，走近门，这之后，她舍近求远走另外的院门了。

孩子是不知大人间恩怨的，两家都生的是女孩，两个女孩在一个小学念书，而且在一个班，上学放学依旧手拉手姐妹样的一起走。大人就装作看不见。在孩子问题上，大人还有个大人样。

风波平息了，暗流却在涌动。

秀兰上过大学，喜欢看小说，写日记。事也凑巧，有一天，两家女孩在院子里的乒乓球案上写作业。老师让学生从那天起每天写一篇日记。大毛女儿就把她妈的日记本拿出来，看日记是怎么写。其中有一则日记记了秀兰一个秘密：

“X月X日 晴

早起上厕所，被二生偷窥了。这是二生在报复。相互偷窥，这个结局也好，两家扯平了……”

两个女孩不懂啥叫“偷窥”，也不知为啥“报复”，就各自回家问大人。两家大人是如何解释的，不得而知。这件事情的结局是这样的——

二生被大毛一脚踢中了下身，那玩意被踢废了。华子住了娘家，成月也不回来一回，也不提离婚。二生透露，华子这样做，不是因了他阳痿，阳痿可以治愈的。

究竟为什么，二生始终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