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在乌镇,保存完好的清式民居,梁,柱,门,窗上做工考究的木雕石刻,从窗棂的雕花,床头栏杆到简单的木板门。
每日,青悠悠的地摇,又悠悠地走,用长长的竹竿撑着,使着巧劲,轻轻一点。素色的蓝印花布裹着青的身子,蓝盈盈的染料混着洁白的布匹,露出纤长的颈,纤秀的臂,纤美的足,极为诱人。间或温婉的唤一声:“公子,搭船吗?”
良久无人应答,青微倦的倒影在河水中轻轻漂浮,那绵绵的水,氲着点点的落寞,起手撑杆欲走,耳边随风送了来一句:
等一下,我要乘船。
青急忙回头,一袭乌青色的书生袍子。看的出是上好的料子,洗的却有些陈旧了。他提了衫角,小心翼翼,准备跳上船。
他说,拉我一下。
一支如玉鲜葱般的手伸来,指尖似乎还留有淡淡的墨香。青下意识的握住,掌心微微的薄茧,惹的他一阵皱眉。青急忙松开,一阵羞意从上面颊,低下头不好意思的笑。
他有着俊朗的面容和温润的眼,修长的身材和秀挺的鼻,他的手极为漂亮,洁白如玉,修饰得宜的指甲泛着健康的光泽,倒是让青看得移不开眼。
船轻轻地摇。他坐在船上,望着两岸的垂柳,也不说话,夕阳打在他的背后,泛出好看的金。片刻后他起身,捏着几枚铜板放在她的掌心,她瑟缩着不敢接,生怕他看见她掌心的茧,他有些烦了,随手将钱放在凳上,走了。
翌日清晨,青依旧乘船,却有意无意的在他上船的地方彳亍。
一日,两日,三日……她默默的载他,他也默默的搭船,她没有再收过他的船资,他也再没付过银两。
她说,我喜欢你。
他说,我不能喜欢你。
她说,我可以资助你出外念书。
他恼了,我们乌家世代书香,不会娶一个撑船女做媳妇儿,我也不想娶一个满掌是茧的女子做妻子!
是夜,青倚船而立。无声的翻看着自己的掌,从第一抹月光升起时就翻看着。她只看到指腹与指尖上薄凉的茧,她只听见规律的船橹的吱嘎声。
夜色深沉,天上的明月被乌云遮去,本就阴霾的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绵绵的水,如那河水一般,氲着点点的落寞。仿佛一根根细细的针密密的扎在人身上,打湿了心的同时,也将彻骨的寒。
原本喧哗的街道早已没有人影,青缓缓的、形单影只的走在寂静的街巷里,灯将她的影子拉的老长,孤寂、凄清,看着,就叫人心酸。
走过街巷,来到乌家大门前,昏黄的灯影摇曳着男子修长的身影。她看一眼男人,闭了眼,又看一眼男人,又闭了眼。
桨声戛然而止,她就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三个月后,他的家破产了。没落家族的奢靡气息使得原本就只有空壳的地境加速了风化的速度。
半年后他离家求学,穿着那袭乌青色的衣袍,投靠别处的远房亲戚。
一年后有人在临县遇见他,告诉他,他走后青和一个船夫结婚了,夫妻俩恩爱有加。青似乎壮了,漂亮了,眼角长出笑纹。
他思索良久,长叹一声,默默拉低了自己乌青色的衣袖,掩住了那双为了生计,奔波劳碌的,粗糙的手。
正是江南烟雨时,遥应对面无霁。
下雨了,附近几户人家的屋里亮起了昏黄、温暖的灯光,窗棂上映出一家人温馨团聚的画面,依稀分辨的出是青的影子。微雨细细,和风缓缓,眼前景致一片朦胧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