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死说起
最近动不动就在想起“死”,当然不是想死,是想“死”这个问题。说起来令我苦恼,把死看作是个问题来加以思考,使我意识到我还未能熟练地掌控自己的人生行为,以及态度。因为,在我看来,死在我这里已经不是问题。我自认为在18岁的迷惘阶段,死已经被我看穿,看透,它现在极像我面前赤裸裸的异性,没有了神秘的美感,也极像在我面前揭开面具的魔鬼,没有了神秘的恐惧。我敢这样说,是因为在我生命的前期,的确经历过这两种感觉。第一次想到死,是在很小的时候,我记得那是我看了我人生中的第一部鬼片产生的影响。具体是几岁我记不得了,反正很害怕。我脑子有个清晰的印象,躲在被窝下,脑子不停地想起这个“死”的概念。起码有好几天无精打彩,后来还是受到现实中同伴快乐情绪的影响,便又重新回到现实中。首次与死的概念打交道,便只是开了个头,仿佛水中的月亮,捞不起来仔细观察,只好就此作罢。这是对死的恐惧,人对死有恐惧也是很正常的现象,后来看到一篇Russell名为《how to grow old》的文章,提到连老人也是怕死的。它最终的观点是,老人怕死是可耻的,而青年怕死却情有可原,因为年青的人们还有许多未竟之愿。提到这个观点不仅使我想到,其实,人最怕的还是未竟之愿之前死去。因为许多人在未完所愿之前就行将永恒,有的人却是有愿望而从未去努力实现到死时徒自苦恼,当然也不排除纯粹怕死心理。我说最怕的是未竟之愿完成之前就死去,其实是有例子的。它的反向例证便是愿望没有实现或感到无法实现的一种轻生念头。这也便是我第二次与死的相遇。当然,其中的故事就不必再提了,但这其中的念头却不得不提,因为看不到未来,看不到自身存在的价值,它所值得为生依念的欲望消失得无影无踪,因此,死,似乎是一条不错的选择。如果没有经历这种感觉的人不能胡乱指摘有轻生念头的人。这并不是他|她脑子不正常,而是他|她所处的环境,和自身的信念所势必倾向的必然。那么,想“置死地而后生”的人,惟一的办法便是找到自己价值与方向。我便以“天生的责任感”找到自己的方向。而价值,正如我曾说过,存在就是一种价值。为此写过一篇粗糙的小说《活下去,并记住》鼓励自己。的确,经历过后,你就应该记住,世界之大,而你还有太多的其它未竟之愿,和生下来就存在的责任,不能为一时的迷茫而丢掉只有一次的生存机会。至少,我给自己的安排是,一定要让父母看到我活得很好。他们所经历的艰辛让我的责任感迫使自己向美好的生活前进。不过后来,我转换了视角,我更应该为自己活下去。
这样说起来,对死的态度无非就是三种:害怕、着迷、看轻。分为三类并不武断,至少我知道,谁都会想到“死”,这样说似乎又太绝对了。胡适认为,绝对之是不存在。但我在这里一定得用绝对,三类并不武断,想到死也是必然。只是呈现的方式不同,对待的态度不同罢了。我凭借的依据便是,死,是一个不可改变的事实,我们总要面对,面对的时候,你会不会想到它呢?
肯定会的,你会想到的。所以惟一的问题是,你会以什么态度面对。但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弃之一旁暂且不谈。
史铁生把死想通了,他说:“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个事实的时候,已经顺利保证了它的结果。”他说的结果便是死,看透死的人,应该说是属于看轻死那一类的人。看轻死的人,他认为接下来的问题便是如何生。但这一点我很是不明白,他认为如何生是一辈子都在活都在去理解的事情,而我却倾向认为,一个看透了死的人,是应该懂得如何去生的人了。有了对死的承认,便有了对生的更好理解。
如何生这个问题真值得再想吗?我觉得不值得,至少在我已经懂了两件事后是不值得的。两件事实便是,第一,死是必然的,第二,生也是必然的。我生下来的的机会是父母给的,我生下来的环境是父母给的,因此偶然生存的一次机会要珍惜,而先天的环境更不用再埋怨和考虑,穷的人要想富,你就往富的方向走吧,富的人要想更富,你完全可以发挥自己所有的优势,天资聪慧的人尽量发挥你的才能吧,天资较愚钝的人也能以勤补拙吧。因为,看透了死的人,知道生只有一次,且只有几十年,而生与死中的阶段是由自己书写,在这个阶段里好好活着——借用一句广告语说——“一却皆有可能”。
不过这种积极的姿态也不是一种连续持续的状态。人总有情绪,我也是承认这种情绪的。正如当你生病了,你也会觉得不快乐一样,生活的味道就是这个世界味道,酸甜苦辣,生活的颜色就是这个世界的颜色,红黄橙蓝。该有情绪的时候,为什么不能有情绪,人在这种五彩缤纷的生活才慢慢变得满足,充实。但大方向永远是,勇敢地生活,勇敢地面对这些丰富多姿,因为只有勇敢地面对,才是对生的尊重和对生存价值的承认。Helen keller 假设我们的死期是明天,我们就更会去珍惜自己的今天。这是个好方法,。在明天死之前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不管你的理想是否只是Einstein 声称的猪栏理想——把安逸和享乐看作是生活的本身;还是Einstein 本人的把自己的理想称为“人只是为别人活”的伟大理念,都去做吧。享受的享受,做事的做事,因为它远比自寻苦恼来得积极。当然你要是实在陷在焦灼的状态,学学苏东坡,看看山水,作积极与消极的两面的假设来自我调解。你会知道,以不变者观之,世界从未改变,以变者观之,世界时时刻刻都在改变。你到底想以那种方式对待自己生活的处境呢?
其实我觉得自我调解是中国人的特性,阿Q的精神胜利法就是一个很好例子。除去鲁迅认为的中国人的劣根性,我到赞同使用这种手法去绕过单一颓废情绪,虽然看似这是种无赖的情绪。但对死脑筋的人却有很大帮助。
我说不能轻视轻生的人,因为轻生,是对生活的绝望,对自已陷入焦虑而无法自拔。连写了《热爱生命》的杰克.伦敦还自杀了,更莫说那些只有脆弱意志与对死朦胧认识的人。不过话说回来,没有对生与死有更深认识的和坚强意志的人反而在没有意识到有死的危机前是从来不会考虑到它的,虽然有些人嘴上说想死,而对死却是怕得要死,他不知道,想去死也是须要勇气的。
不想死了,那么接下来就是怎么使自己活得更好,当然不是史铁生所说的如何活的问题,我认为的这个层次应该会更高一些,不是如何活,是如何活得更好。 Milan Kundera 在《不朽》里面有一段说,人为生存总是想留些什么。这是真的吗?确实应该是,但归终点却只是满足自己,这种虚荣意识的残留,在大数人身上是种奢望。给熟悉的某个人留了点什么,那便是所谓的“小的不朽”。而小的不朽,人人都会做到,我们交往的社会中,总会有人对我们有印象。大的不朽,诸如艺术家,政治家,你要是有这个愿望,且不管它的可能性,不如努力去追求吧。无论成功与否,我们至少达到了余华所说的“活着是为了本身活着,而不是为了其它活着”的要求。
活着,我一直希望是积极的,那么再回过头来说死吧。我现在没经历马上要离开人世的经历,所以我不知道我将会以什么心态来面对自然之死,但我相信假如我真的是一直像自己所希望的那样积极地活着,在我面对那一刻时,就算我不能像希思克利夫一样对死神发笑嘲弄,也能像冯钟璞的弟弟一样“回首悠悠无恨事”地死去。
现在看到别人有轻生想法的时候,心里总是有那么点同情和快乐,两者的感觉都像是有了雨伞而不怕下雨的满足感,这样说,其实自己到显得很卑鄙,但抛开我的感觉去看看吧。有轻生想法的人,惟一能使自己跳出来的只有自己,谁也帮不了。但我可以以一个过来人告诉这些人,死,并不容易,而活,却简单地多。虽然很多人会反对地说,死容易活着难。看到一篇文章《死中的选择》,说在要死的时候,我们仍然有选择在死之前做自己想做的事的自由,这种积极的态度与轻生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是我想,不要人人都在要死之前才想着这种自由,好好活着的时候,为什么不尽量地享受这种自由呢。
生与死,死与生的关系便是这样,我现在突然不希望去寻找所谓的生的“不朽”与死的“永恒”,因为不朽说起来是别人的,并且这是种意识,我现在更欣赏自我意识和自我价值的实现。生活是粗俗的,想要在粗俗上面寻找高尚,非坚强的意志不可,我觉得我没那种意志,这到不是对前面积极态度的否定,因为粗俗的生活,也有积极。
《追忆似水年华》的马塞尔·普鲁斯特以时间为永恒写了这一部好书。但我认为,时间这个抽象概念原本就是人拿来衡量生与死的间隔,因为没有了生存,时间就成了死的永恒,一个固定不变的点。你要是想到秦始皇,你永远只会想到在2000多年前,他永远被烙印在了时间的印戳里。如果想好一点,或许“大的不朽”真是种生存,它是精神力量的延伸,真理永远弥漫在生存的人中之间。看这本书的时候我一直觉得作者是幸运的,他找到活下去的另一种方式。但我不能,很多人都不能,也许我们也全部都能,那便是在老的时候,回忆着再活一次,因为永恒的时间与记忆等待我们再一次去相遇去开采。但现在年轻,我向往未知的快乐,未知的神秘,对已知的,我只能加以概括,并使之成为向前看的佐证。有时候感觉自己很神经,居然在想,宇宙之外是什么。宇宙之外是什么我一个“微生物”理解得了吗?看得到吗?但我就是喜欢这样想,宇宙是神秘的,我才感觉有必要去想,去感觉无知的快乐。因为,的确就死而言,我理解得很透了。
不过,无论怎么对生与死理解与概括,好好生活才是本质。这也是我最相信的并身体力行的准则。空幻的想像只能是调剂,我只要积极地在现实里追求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