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怀念着指间的温柔气息,轻抚唇角,上面还留着微微的余热,那是第一次呼唤你名字时的记忆,直到现在。
我总是一个人站在京城的漫长古道看着浮卷的漫天沙尘,师傅说这个地方是最热闹繁华的,达官贵人,旅客盐商皆聚集于此,我并不喜欢这里,但是,这,只是心里悄悄的想法,在师傅面前,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绝对的服从。
师傅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的父亲原本是扬州一名极其有名的儒士,母亲则是爷爷为父亲千挑万选出来的贤淑女子,可惜,明朝灭亡,满人入关,我的严谨保守的父亲,却因为莫须有的罪名成了文字狱的牺牲品。在当时,但凡是诗词中有“明”字便是大大的不道,当时父亲为扬州一达贵大人的一位将军提诗时写下了:“清幽难掩月风流,明月淡雅披锦绣”的诗句。这本只是为一幅平常夜景所题之句,后来,却成了反清复明的罪证,这,本是极其大的罪孽,是要满门抄斩的。幸亏当时师傅扮做送水的女监将我救了出去。这,都是师傅告诉我的,当时的我还尚在襁褓之中,我对父母亲人的怀念,全部借助于师傅的描述。师傅说她曾收过母亲的救命之恩,救我,只是因为还清所欠的人情。师傅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飘忽,仿佛是在怀念一件极其珍贵的往事。
我一直知道师傅对我用心良苦。我从小习得师傅毕生武艺,通晓琴韵,熟知棋道,书画皆精,善做女红。尽管颇费力气,但我知道,这是为我父母报仇必须要做的事情。当然陷害我父母的那个军士现在已经是京城的一员大将,我若要接近他,必须用尽所学,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继承自母亲的花容,让我在接近他时多了一些胜算。我现在是“槿袖班”的当家花旦,红遍京城。满人素来喜欢听戏,我要等的,不过是一个机会,一个到黄府唱戏的机会,我并不着急,我知道,总有一天,那个黄大人会派人拜贴,请我去唱戏,请我去要了他的狗命。
戏子本身就是身份低微卑贱的,即使你是当家花旦,在外人眼里,也和其他戏子并无大异,顶多彩头多些,麻烦,却也是不少的。
京城的戏班虽多,但也是各投各的好,各捧各的场,唱得久了,对于戏班的常客倒也记得不少,尤其是赏钱打得多的,班主总要一遍遍的唠叨,一遍遍的指给你看,只盼望你眼神再多停留些,身段再妖娆些,也好继续留下这些客人。我对满人印象当然不会好,这些八旗子弟们,个个游手好闲却锦衣玉食从不怠慢,赏钱给得再多,也只是寄生虫而已。
说实话,满人里长相清秀的确实很少,这些外藩之人生来粗旷,本身就只是善于马背上的较量,细细想来,印象深的,也只有两个人而已,一个二十开外,很是儒雅俊秀,不爱买弄,给赏钱也只是微微一笑,话不多,喝彩也从不大声叫喧,修养极好。另外一个,年纪也不超过三十,有着满人特有的粗旷,赏钱给得足,话也不少,捧场倒是买力,可惜个子巨大,一个坐了两人的位子,看来是练武之人,嗓门倒也是不会小的。记得是记得,却也只是眼神飘忽,我们这些做戏子的,再没有本事,演戏的工夫,倒也是一流,明明是极其憎恨的人,但也可以千娇百媚,我很明白我的任务是什么,报仇,只是报仇而已,其他的情感,不过是用来生存的伎俩而已。
当家的花旦,自然是风头出众,争抢颇多,只是没想到,为此大动干戈的,居然是经常捧场那二人,站在城墙上,倒也显得滑稽,一个太过儒雅,一个又过于卤莽,看着他们的眼神撕杀,心中不由为那个俊秀公子担心起来,如此书卷气息的人,遇到这彪形大汉,恐怕只有吃亏的份。
那汉子嗓门倒是很大,说得话就连坐在茶馆也可听得一清二楚,那男子声音小些,只听得最后一句:“也不知我和你,鹿死谁手?”声音算不上洪亮,倒也充满杀气,让人为之心寒。不过,不管我这只鹿死在谁手上都好,终归,都是要死的。想也觉荒谬,一个有着生命的汉族女子,她的未来却在不相干的两个八旗子弟手上。不过也已经习惯,以前班中许多女子也是这样离开的,从不见回来,有的说她们得宠封了妾室,有的说她们姿色渐衰被那些满人遗弃或者赏赐给了下人,总之,是没有能够走出那扇红油漆门的。心里只是盼望着那俊秀男子能赢,至少,他看起来也比那男子温柔许多。惜香怜玉倒应该也是会点的吧。
只听得茶楼外面人声鼎沸,看来,这事很快又会成为街头巷尾的笑谈了吧,“槿袖班”的当家花旦又被哪旗的公子看上,又是怎样的风光,以后又会怎样的凄惨之类。又换一盏热茶,等着外面那些没事做的人瞧出了胜负好来报信。
没多久,听得外面瞧热闹的人声音大了许多,又有脚步声传来,心里明白,这胜负看来已经是出来了,过来,跑上来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堂倌,上气不接下气的叫道:“苏姑娘,胜负已经出来了,赢的是那个年轻公子。”我虽然心里高兴却还是奇怪,那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居然能打赢那个膀大腰圆的大汉,看来,也不是小瞧得了的人物。
那个青年男子上来,浑身衣服已经沾了许多汗水,头发亦很是凌乱,想必刚才那一仗他打得也并不好过,他笑着叫小二端茶,不客气的坐到对面,“刚才这一架,还真是小瞧了人呢,让姑娘等久了。”我且笑不语,这男子倒也真上狂妄得很,赢了说话还如此不饶人,想必那汉字大概也觉面上无光吧,这八旗子弟倒也真是闲得很,竟然为了一个戏子而愿意伤了两旗之间的和气。
收拾好包袱,跟那男子一同到他府上,轿子落地,居然就是黄府,心里开始不由耻笑,以前一直想着到底要以什么方式到来黄府,没想到这么简单,这黄府内,也不过如此,这男子应该是那个黄显章的儿子黄萧贤,只是可惜了,如此优秀的男子,居然是那狗官所生,老天也真是不开眼睛,居然让那黄显章如此多福。
那男子笑容依旧温和,牵了我的手去见他的父亲,在大厅里,我终于见到了我一直心想的人,他很端正的坐着,模样很是温和,只是看到我,面部开始抽动起来,想想也是,我和母亲长相极其相似,师傅曾说过,我和母亲,简直就是从同样的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男子拉着我的手,在堂上跪下,“父亲,这是孩儿从槿袖班请来的客人,叫苏槿,是“槿袖班”班里的当家花旦,现实也是红遍京城,孩儿将她进入府中暂住一段时间。”那人听到我的名字,似乎吓了一跳,站起身来“姑娘,你也姓苏?”“小女子一直姓苏,却不明白大人口中的又是何意?”那男子好象是怕我得罪了他的父亲大人,使劲拉着我的手,叫我不要冲撞他,那黄显章居然没有生气,只是表情呆滞:“姑娘,你长得……极其像我的……我的一位……一位故友之妻……我那故友也是姓苏的。”我在心里悄悄的摇着头,这无耻之人,居然说我父亲是他故友,不过这样说来倒也是,如果没有我父亲做他的垫脚石,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到这京城之地?这样算来,我父亲也的确算他的“故友”了。
那“黄大人”好象是想起什么心痛之事,挥手叫我们离开,那男子到我到一处别院,放置好东西,“我还没告诉姑娘我的名字吧?这么些会儿了,居然也忘了,在下黄萧贤,是八旗正白旗子弟,官拜中部侍郎。”我笑“小女子不过是戏班的普通戏子,公子倒也不用对我如此客气,这不是折杀了我么?”那黄萧贤脸色极其苍白,面色凝重“苏姑娘,你千万不要这么说,切不可轻看自己。”我笑,这男子好生奇怪,才觉得他稳重聪慧,没想到这会儿却这么容易暴露心事。
在黄府住的时日不久,倒也对这里的事了解得差不多,大概因为我是黄公子邀请来的客人,那些下人倒也客气,没有轻贱之意,那黄显章看起来也颇为谦逊,丝毫看不出是狠心之人,想想也上,官场中人,多半善于伪装,升官之道,莫不如是。
我一直不肯开口叫那黄公子名字,见面时,也只家公子,连黄字也省了去,这人乃是仇人之子,即使先前对他纵有万分好感,到现在,也无所仅存。
黄老爷待我极其客气,看起来应该也是严谨之人,我生平最恨为满洲卖命的汉人,卑躬屈膝,既然愿意收外族统治。可惜,这只是心里想法,外表,倒是很和睦的,只是偶尔也很怀念戏班的生活,思念我的师傅。
师傅亲自到黄府来找我倒是我没有想到的,那是在夜色寂静的夜里,我在庭院赏月,黄氏父子应邀到宫中看戏,今日是八月十五,能回家的下人也都回去了,我却无家可归,从小和师傅,便是过着流浪的生活,对于团圆的温馨,也只是南柯一梦,太不现实,这使得我越发的憎恨着黄显章,若不是他,若不是他,我现在也是被父母深养闺中的女子,也是个不识愁苦的千金小姐,又怎会落到如斯地步?又怎么会沦落为一个靠卖唱为身的卑贱戏子?
师傅看出我的寂寞,轻抚着我的发,槿儿,一切都快结束了,只要杀了那狗官,便也为你父母报了仇,只是,只是那黄家公子待你极好,你悄悄的杀了那狗官,委身做他的妾室吧,你也喜欢他的,不是吗?
我笑,毕竟是一手将我带大的师傅,果然是什么也瞒不了她,只是觉得奇怪,那黄家公子与师傅并无瓜葛,师傅何以如此关心?师傅生性冷漠,当然不可能就此转性,不过,毕竟师傅的事我是没有权利去过问的,也不再细想,下个月的初一,便是我父母的忌辰,到时候,我将以那狗官的人头,做为祭奠的大礼。却不知为何,心中,也全是踌躇。
师傅那晚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躲在府中的后厨里,府中家丁甚多,偶尔多一两个下人也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八月二十一,黄显章大宴宾客,说是给故去的妻子做寿宴,这些富贵人家也真是发财的紧,死去的人了,还要如此隆重,想想又明了,这些朝中官员,哪一个不是日日想着升官发财?有了请客送礼的机会,还有不利用的道理?师傅这一日却都是心绪不宁,坐在房中,眼睛也是红的,才突然记得,今天也是师傅的生日,不过我们和别人,却是天上地下的差别,这么多年奔波惯了,倒还重来没有好好的办过生日呢。
不过,听得鼓声雷动,原来是请的戏班子来了,不久,听得一俊朗女子的声音正在唱《穆桂英挂帅》,声音极其熟悉,心中大悦,知道黄氏父子一定是故意请了“槿袖班”来,虽然知道黄氏父子与我们并非朋友,不过在今天看来,倒也不算是太坏的人,师傅拭去泪水,笑意盈然,“还好他不算坏,还记得这出戏。”我心里也开始疑惑起来,师傅口中的人,如果没猜错,应该是黄显章吧,不过师傅的说辞极其熟悉,倒也奇怪。但是我毕竟是没有胆量去问的,只是想着以后记得查查就是了,年轻女子本身好奇心胜,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黄萧贤依旧每日过来,也不多说话,只摆下棋局。下了没有多久,他笑着看我“槿儿,你有心事?”我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下棋之人最忌心有牵挂,你的棋看似无错,却颇为踌躇,这一子,若放这儿,你这一大片棋子可都要送与我了。”我心中一惊,果然,平时与他下棋,相差也不过一子半子,而今日的差距,倒也实在是相差太多。“你,认识秋萼儿么?”他想了半天,摇头轻笑:“这秋萼儿我倒不认识,不过我父亲口中常提到秋蝉儿,不知道是否是一人?”我岔开话题:“下棋吧,这蝉儿到处都是,有什么好的?叫得人心也烦了。”
既然都姓秋,这其中必定是有联系的,要么,是师傅现在的名是假的,纵然不是,这秋萼儿与师傅之间也必定有着颇多联系。那黄显章口中已经提到,问他,说不定还快当些。况且那黄显章待我极好,即使是不说,也不会有太多恼怒。
第二天早上,去厨房端了茶点到书房去,师傅那晚之后已经离开,这些事情,也不用担心她知道而迁怒与我,到了书房,黄显章正在桌上为一幅仕女图润色,还穿着朝服,显然刚回来不久,心中不由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儿,能让这黄显章如此紧张,连朝服都不换,也急着把画完工?轻轻把糕点放在桌子上,走过去想看个仔细,那画画得极其细致,画中人也是绝色倾城。只是眉目之间,有着太多忧愁,头发挽了髻,那头钗花垂珠圈,相当别致,而且那花恰好也是槿花。看他画得专心,也不便打扰,也就悄悄的退了出去。
一日出去闲逛,路过一家金铺,突然想起黄显章那日画仕女图的情形,那金钗也是我生平所见中最为别致的一支,况且我的名字中也有槿子,心中一动,决定去打造一支一样的来,给那金匠描了花样,再三叮嘱。
路过戏班,却没有进去,我这人一向固执,在事情查明之前,也不愿意见她,师傅生性多疑,如果相间,恐怕不出半天也要被师傅问出蹊跷。黄显章既然画那仕女图,这簪子必定也不是莫须有的,看黄显章似乎对画中女子极其重视,那女子,大概也不是普通人吧。
这日,与黄公子去金铺取打好的头钗,模样确实别致。戴了在头上,路过戏班,那黄公子扯着我的衣袖,进去坐会儿吧,你师傅很亲切呢。我笑,这人哪里知道师傅的习性?也不便多说,随他进去坐着。
师傅出来,依旧穿着白衫,看到我,像是受了很大的震惊,我亦觉得奇怪,师傅一向稳重,最近却老是爱表露心事,一次是去黄府听戏时, 一次便是现在。
“师傅,怎么了?”
“你的头钗,你怎么会有这种头钗的?”
我心里松了口气,“这头钗,是我看黄显章画的那仕女图上描的,很是别致,也就照样去金铺打了一支,有什么 不妥么?”
师傅眼眶盈湿,“这头钗,原本就是他特地想的花样吩咐打造下去的,这世上,原本就不可能有第二支,原来如此,他还记得,他还记得。”师傅喃喃自语。黄公子觉得奇怪,接过话来,“秋师傅,说来也怪,我父亲时常提起一人,也姓秋,不知师傅可是认识?”师傅颤声问道:“那人叫什么?”
“秋蝉儿。”
“秋蝉儿,他还记得秋蝉儿?”
“恩,家父不但记得,而且时时挂念,我也不晓得这秋蝉是谁,不过父亲日思夜想,大概,是父亲相当重视之人吧。”
“你父亲这么多年没有续弦么?”
“没有,我从记事起便是与父亲二人,父亲也不曾提过其他女子,难道……”
师傅点头,"不错,我便是秋蝉儿,这么多年了,也罢,你带我去见了你那父亲吧。"
可能是从小在师傅身边太久了,自以为已经对她十分了解,然而,到了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师傅的性格生活我竟然是一无所知。
来到黄府,黄公子让我们在正堂稍坐,他去请了黄老爷过来。下人端了刚沏好的龙井,茶杯轻漾,清香入脾。师傅喝了一口,摇摇头,喃喃自语:“这么多年了,这选茶却是一点长进没有,这龙井茶分为“狮”、“龙”、“梅”几类,其中以以狮峰龙井最好,只是可惜了这千里迢迢从虎跑泉水运来的琼浆。”我不由惊奇,师傅好象对着黄显章极其熟悉,而且,那龙井本是珍品,寻常人家并不多见,这十多年来,我们生活一直清苦,师傅怎会对着龙井有如此研究?接着师傅又尝了一块糕点,仍是摇头:“这玫瑰细饼做工甚好,只是应在午夜采下盛放的带露水的玫瑰,这糕点才会更加鲜美,可惜,可惜……”师傅每说一句,我心头的疑团也是越大,她头越是摇得厉害,眉越是皱得严肃,我心中的惊恐就越多加一分,师傅,与这黄府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师傅,到底是怎样的出生?
没多久,黄显章进了来,看着师傅,呆呆的凝视,沧然泪下:“蝉儿,你……可回来了。”我一惊,手中的茶碗摔在了地上。师傅就是蝉儿,那么,师傅应该是黄显章极其亲密之人,然而,师傅却一再要我刺杀他,这,是为何?
师傅笑着看着我,泪眼盈盈,“槿儿,快来拜见你的伯父吧,他,是你父亲的亲生哥哥啊。”
怎么可能?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我的父亲是扬州极其有名的儒士,而眼前这人,是陷害我苏家的不共戴天的仇人,怎么会这样?
师傅拉了我坐在椅子上,“我知道终究是有这么一天的,槿儿,你的家人并没有死,他们尚在京城,你的父亲也并不是什么儒士,而是一名轻骑将军。那些话,都是我骗你的。”
“不会的,师傅,你骗我?怎么可能骗我?”
“是真的,你原名苏念,我将你从苏府抱了去,换了名却留着姓,将你养大,就是为了杀掉着薄情之人。”
黄显章听到这里似乎吃了一惊,“薄情?蝉儿,我从来都只深爱你一人,当年娶妻也从未嫌弃过你出生寒微。到最后,你不声不响离开,我却连理由都不知,这么多年从为纳妾娶过其他女子,我还是薄情之人?”
师傅嗟之以鼻,“黄显章,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那同母异父的弟弟,在你婚后不久便娶了一美貌的名门淑娟,你整日与那女子在一起,你弟弟傻,我可没有不长眼睛,这还有抵赖?我所以俘了槿儿去,就是要她为我这羞辱讨个公道,难道也错了?我要她替我杀了你,我要你遗臭万年,我要你生生世世被人唾骂。”
黄显章听着师傅所说,面如死灰:“蝉儿,你误会了,那几日我与苏白氏在一起都是为了你啊。你生日将近,我想送礼物与你却不知如何是好,刚好那苏白氏女红极佳,我便描了你的像让她代为绣出来,那几日瞒着你也不过是为了给你惊喜而已。”黄显章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缎包裹,层层打开,竟是一幅袖工精美的仕女肖像,“这包裹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随身带着,就是希望某天见到你可以让你看到他。”
师傅像是受到莫大震惊,喃喃自语:“都是我错了,都是我错了……”神情沧桑,让人连恨她也不能。
黄萧贤拉着我出去。我看着他,这个我一直既爱又恨着的男子,居然是我的堂哥,这一切荒唐的没有一点真实。
黄萧贤拉着我坐在凉亭,“槿儿,你知道吗?我所受到的震惊越对不压于你,我一直爱慕并期待着进门的妻子,居然是我的妹妹,你知道吗?”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悲伤,语态炎凉,到底,是谁的错?到底,谁才是受了伤的人?
我环抱着他:“萧贤,你知道吗?我从来都没叫过你的名字,我一直一直好象把你的名字念出来,好想好想……”
黄萧贤似笑似哭:“对啊,我第一次听你唤我的名字,却是这样的结局。”
回到厅堂,师傅和黄老爷皆是眼眶红红,师傅看着我,心情纠结,我都不知道现在应该用怎样的心情面对她,是爱?是恨?是怨?是怜?她没有错,她只是太深爱自己的夫君,黄老爷也没有错,他只是太不爱表露心事,母亲也没有错,黄萧贤没有,我也没有。我们的一切一切的悲剧,都注定在这无休无止的猜忌里面。
师傅拿了柄刀:“槿儿,你若恨我,就一刀杀了我,算是给你赔罪吧。”
我默默接过,双手微颤的握着刀柄,看着黄显章的悲痛,黄萧贤的恐惧,师傅的沉稳。我的心开始疼痛,我是被师傅一手带大的,她待我如己出,若她真的错了,这么多年的辛苦也算是报应了,这些年来,她容颜尽衰,每日每日在仇恨与愧疚中生活,叹气,“师傅,如果你不是我师傅,如果这不是误会,你利用我利用得当然,我也可恨你恨得彻底,可惜,一切都错了……”
我默默的收拾着行囊,最后看了黄萧贤一眼,决定离开,这么多年了,像我这样的女子,大概也只能给苏家的门楣抹黑。还是离开去,到扬州,一切如梦吧。
京城风沙依旧,我呼唤着你的名字,一遍一遍,我恨的,不是师傅的残忍,只是可惜,可惜,我终究不能成为你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