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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7/25 19:59:34

江南

一瞥

    那个时候正是采莲的季节,江南的风缠绵在九曲十八弯的溪涧上,吹动了湖上的小舟,还有舟上采莲女子温婉的发丝。舟上采莲的女子,相互间嬉笑着,絮叨些姑娘家喜欢的话题,哪家的哥哥又给隔壁的妹子送了写什么宝贝,哪个姑娘又绣出了很新式的花案,哪样子颜色的胭脂是最是好看,软软的吴侬语混杂着溪水声,诉说着的,全是江南女子的温柔细腻。
    “阿妹,你看,桥上的阿是郑家的公子?昨儿碰见来的那个。”
    “哪里哪里?…… 真是郑家的公子,阿妹,他在看你”
    “阿姐们笑话我,他望这里看,就是看我?看你也不一定呢。”说话的姑娘穿着水莲绿色的衣裙,微红了脸,红嫩的脸庞衬陪上淡绿的衣裙,好似湖上最美的荷花。她朝桥上往去,那个穿白衣的书生也正望向舟上,四目的相会,那姑娘的脸更红了。
    “阿妹脸红成这样是要出嫁了呀。”舟上一片笑闹。
    “你们……”那姑娘娇羞地转过身去,拉住一个穿淡****衣衫的女子,“喂,你说她们。”
    女子微怔了下,从自己的思绪里回来,看被唤做阿妹的那姑娘一脸的扭捏,笑着问到:“做什么?”
    “阿姐们说我和,说我和郑公子,郑公子……”边说边把头低了下去。
    “郑公子在桥上看阿妹呢,我们说的,可全是有凭据呢,不信着你看,那公子还在。”阿姐们不依不饶。
    姑娘们再次一起向桥上看去。江南古镇的桥上,身着白衣的才子们摇摆着纸扇,正斟酌诗词欲赠予中意的女子。
    那个时候他也正匆匆过江南的拱桥,他背着的沉重古剑,隐忍地诉说着与江南截然不同的故事。他低头快步行走于那些树临风的白衣少年中,听他们斟酌的诗句伴随着江南的风飘进他的耳朵,心里微微觉得好笑。红颜祸水。他没有任何表情,低着头,无暇顾及江南的任何美景。身边带起凌厉的风,一路上打乱了江南温柔的气流。
    女子也偷偷往桥上看去,她看那些步调优雅,羽扇纶巾的白衣少年们,却一个不小心,瞥见了那个黑衣的男子。她看到他匆匆过江南的拱桥,背着的沉重古剑,来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另一放天地。
    那个少年挺拔而寂寞的的黑色身影,一下子就进到了她的心里。这个不小心,让她的好奇,伴随着心底的温柔一起泛上脸颊,失足落入红尘的大网中,跌跌撞撞,再也没了声息。

一瞬

    那个时候月亮刚刚上了柳树的枝头,太阳却还没有下山来。
    黄昏的山丘响着山溪潺潺的流水声。
    身着黄衫的女子伴着那个被唤做阿妹的姑娘走在黄昏的山峦小道上。
    “姐姐,你那么晚了还要上山做什么?这样啊,又要惹阿爹生气了,生气了,又要把你关在家里好些天的,阿姐不闷么?”
    黄衫女子笑着叹了口气:“看来呀,不是阿姐我闷了,而是阿妹闷了。我去山上采些药草,你回去吧。今天是元宵,花灯很美的。”
    “可阿姐你一个人……。”
    “你知道的,我素来喜欢静。”那女子解下身上的包裹,“这包裹里有些小的东西,等下和郑公子一起玩罢。”
    那姑娘接过包裹打开,是一包七彩的蜡烛,玲珑可爱。她欢喜地抬头,“谢谢姐姐,只有姐姐才做得出这样的,好美哦。”
    “点起来更美呢,去玩罢,天黑前我就下山来。”
    “恩,姐姐自己要当心点那。”
    别过阿妹,那女子独自在坐在山间。静静想着心事。
  阿妹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妹心思单纯,喜欢便瞒也瞒不住,什么都写在脸上了。郑公子是个好人吧?阿妹不会选错人的罢?
  ……她一会儿又想,她自己喜欢什么样子的人呢?忽然见就闪过了个黑色的影子。哦,那个进到她心里的身影又出来了,害她一阵心慌。怎么这个样子?她莫名地想,怎么忽然想到个陌生的人了呢?样子也不是太清楚的。看夕阳的余辉快淡漠的样子,她带着没有参透的心事下了山。
    才下山,天就黑了。平常的这个时候,街上的人便会少了。今天的这个时候,街上的人却会多。家家户户提着灯笼,点着蜡烛,有说有笑。那边的阁子里特别地热闹,许多人说笑着,打着灯谜。她看到阁子里她的阿妹由公子伴着,笑得一脸幸福烂漫,笑着看了会,便转身要走。
    这一转身,就看见了那个心里的黑色身影。她忽然就很紧张,不知道要怎么办。他是她不相识的人,但是看到他,就是从会里泛起怜惜。她看得出,他不是江南一带的人,只是个过客而已。他的剑散发着古朴幽暗的光,带着不详的气息。他走得很快,她几乎跟不上。她想,她是怎么了?怎么会跟踪一个陌生的男子?
    她边想,就不由得方慢了脚步。回过神来,本以为那男子早已不见。却发现竟然还是在前面的不远处。怎么回事?她想,怎么她慢了,他也就慢了?难道是被发现了?一想到这里,她的心跳得更快。
    不会的,不会的。她继续跟着他,终于发现。这个面无表情,剑眉入鬓的俊朗少年居然迷了路。
    她是不是应该走上前去,为他指引下路呢?但是,他会怎么回答,怎么想她呢?他会不会就此把他当成那种轻浮的女子呢?……她没有勇气去和他说话,只能紧紧跟着这个来自异乡的少年。
    那个时候,他正徘徊于江南的青石小路上,他观察着走过他身边每一个人,心底的不信任和少年的倔强让他开不了口问个方向,他冷漠地看着元宵的花灯,听着人们团圆的欢笑声,把心里的孤独埋藏。
    她终于决定要有所作为,她至少要让他注意到自己吧。她鼓起勇气走过他的身边,她尽量使自己走得和平常一样地平稳,尽量把自己紧张的心情掩饰着,几乎是屏息走过了他的身边。这一瞬,她让他看到了他,这个惹得他满袖清香的江南女子。

一转身

    那个时候太阳刚刚从东边升起来,清晨的雾气都没有散去,柔和地飘荡在空气中。她还是一衣黄衫,缓步走在街上。
    “这不知是个什么人那?”
    “看官府出的银两可不少,”
    她朝喧闹的方向看过去,惊讶地看到了自己熟悉的脸庞。不是在括躁议论着的人群中,而是在黄底的告示上。她走过去,细细地看。入鬓的剑眉,隐没而深邃的眼睛,挺拔的鼻梁,没有弧度的嘴唇。是那个黑衣的少年。
    旁人看她看得出神,便问:“姑娘,你……见过这人?”
    她抬起头,不做声,只是淡淡地笑,抬手撕下告示,转身走出熙攘的人群。
    “这姑娘真是好运气,我说啊,她八成认得那人。”
    “是啊,看她笑得那么开心,又什么也不说的样子。”
    “那犯人值个十万两呢,我要知道,下辈子都不愁什么呢。”
    听到人们的议论,她还是那样恬淡的笑着。
    想,知我者也,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那个时候他戴着黑色的斗笠,沉默地走过告示。他看着那个陌生的黄衫女子温柔撕下印有他样子的告示,细心折叠好,小心捧在手上,如同对待什么稀世的珍宝一般。
    他识得她么?他记忆中的女子,红衫,白衫,大多是同他一样黑色的装束,或无情或心狠手辣,他杀掉的女子,穿的是金色华服,那金色一度刺痛他的眼睛,而这个女子,这个淡黄衣衫的女子,在他这样一个剑客的记忆中,那样如水的淡色,怎么可能有?
    她的那个转身,让他记住了她的样子。并不是倾国倾城,而是像莲子一样恬静秀气的面容。他的疑惑扩大,他不明白,这个有着莲子一样温润眼眸的江南黄衫的女子,为何要成为,他的,……,敌人么?

一照面

    那个时候太阳已经把江南的湖水泛成点点的金黄,清晨迷茫的雾气早已散去。
    她捧着撕下来的告示,疾步走回家去。耽误了回家的时间,爹是要教训的。不过,她的心情很好。这个早上,她知道了他是来自大漠的人,一个朝廷正在通辑的少年,她知道他背负的也许远比她想象的更多更沉重。但她毕竟更了解他了,又迈进了一步,不是么?
    而且,她低头看那张告示。
    而且她有了他的样子——尽管并不是最相象,但以后少女的心事有了依托,不是么?
    那个时候他正尾随着她,手触及着古剑,随时要出鞘。他看她的头发飘扬在江南的风里面,看她的衣衫缠绕着江南的气流,看她的背影温婉而依人,看她的碎步踩得江南的石子都乐了。
    手,几乎就从古剑上放下。
    她转弯,正要踏上另一条青石的小路。抬头那一刹那,惊讶发现他竟然就在离她一尺的地方。心里的欢喜和温柔正要溢到脸上,却感到了颈部的凉意。
    古剑,有着幽暗的红色光芒,她第一次看到这剑的样。,那么近,就在离她颈部不到半寸的地方。
  “你认识我?”剑的主人有干净而倔强的声音。和她原来想的有一点差别。
  她摇头,又点头。
  “那是什么意思?”他无法预料这个女子的用心。其实,他可以什么也不问地杀掉她的,那才是他一贯的行事作风。
  “我见过公子很多次,但是,并不认识。”
  “你撕下我的通缉榜,你有本事捉得到我么?”
  按照刚才他的赤月剑点向她的那一刹那的反应,他断定,这个女子没有任何的功夫来威胁到他。但本事,就不一定了。很多人,可以不动声色地置人于死地,强者,可能深藏不露,甚至往往处于弱势。在你得意的那一刹那,把你的笑容永远地凝固。
  “我没有要捉你,我只是,只是……。”
  “你是本地的人?”
  “是”她疑惑地抬头,她问她是不是本地的人,做什么?
  “呵”他干笑一声,嘴角仍然丝毫没有的弧度。“我的家在大漠,你的家在江南,怎可能有什么交集?你说,见过我很多次,这话,我不相信。”
    心忽然被人揪了下,疼得很。是啊,他的家在大漠,她的家在江南,怎么可能有什么交集?怎么可能有什么交集?怎么可能有?她怔怔地落下泪来。
  两人就似雕塑般站立着,半晌,她用帕子擦了眼泪,如果,她和他不能有交集,那么至少,她不要被他误解。
  “公子,我没有要害你。你信也好,不信也就罢了。”
  他看着这个女子。她的声音,是平静的,他不确定应不应该相信她。
  “我信你。”他还剑入鞘。“你走吧。”
  走?她不舍的。
  留?又做什么。她的心意他不可能知道,即使知道,又能做什么,永远不可能如她所想那么美好。
  “不走么?等我反悔?”那少年看着她,忽然笑了。虽是笑了,但只是嘴角扯出的弧度,生硬得很。
  “公子,我明日晌午,会在城东的茶楼,等公子。”
  如果明天能再见到他,那么她就肯再坚持住自己少女的春梦,那么她就不管他们的距离有多遥远也咬牙跨过去。
  “我今天不杀你,不代表我明天不杀你。如果你想好好活着,”他眉头微蹙“离我远一点。”说罢,转身离去。
  如果她和他没有关系,她真的不是要害她,那么,她应该远离他这样危险的人。
  “穿那样的鞋,公子的脚不疼么?”
  大漠的白草布鞋,摸样在江南人的眼中,很是奇怪的。那么厚重的一层包裹着脚,似是毫不讲究。但不讲究的,是鞋的样子。事实上,只有用大漠劲草为线的鞋才能经受得起风沙的打磨。不似江南的布鞋,虽是做工精美,若到了大漠,在那样的黄沙瓦砾里走不到十里,就该破得不成样了。
  她自是不懂得那样的道理。他想。不过,十六年了。第一次,有人问他,脚疼不疼。那叫关心吧。是关心吧?
  “公子,我可以,等着你么?”
  江南湿润温暖的风将黄衫女子的话语送到黑衣少年的耳朵里,心里,有什么东西像要融化,变得柔软。

一辗转

  那个时候大大的月亮已经挂在了天上,洒得人间一片光华。
  她辗转于床上,夜不能寐。回想他还剑入鞘的样子,回想他眼底掠过的疑惑,回想她走过他身边时的心情和她第一次见他时的心如鹿撞。
  “我的家在大漠,你的家在江南,怎可能有什么交集?你说,见过我很多次,这话,我不相信。”
  大漠江南,之间,隔了多少高耸的山峦,隔了多少急湍的江河。
  侠骨柔情,之外,又有多少不可避免的猜忌,难以磨灭的不信任,把心与心之间的距离拉得那么遥不可及。
  真的是触碰不到了的么?不甘心。所以要试试。明天,明天真的能见到他么?要来啊,公子。她期望着,月老也要帮我啊,她侧了身子去看窗外的月亮。
  月亮很大,但缺了角,发出幽暗的光,隐隐地,略带绯色的光芒。
  她看着那样的月亮,隐隐觉得不舒服,那样的光芒,令她想到早晨离她颈上不过半寸的古剑,一样的黯淡的绯红色光芒,透着不详。
  那个时候他穿梭于寂静昏暗的小巷,做他来这里原本的目的。他的脚步忽然地缓慢下来,借着月光,前面街口的身影?
  “那么晚了,少侠还在外面走动,真是好兴致啊。”
  认出是名响京城的捕快,“轩辕捕快才是好兴致,竟有空下江南来游赏了。”少年冷冷地道。赤月剑在话前已然出鞘。
  赤月满足的幽鸣。赤月嗜血,但凡沾上血气,剑锋更厉。
  月亮显得更大,泛出的绯色的光芒,蔓延。

一反侧

  那个时候太阳早已悠悠从东边升起,那轮有着黯淡的赤红色光芒的月亮早已不见。
  她起了床,穿了淡月黄的衣衫,一切都打点妥当。想着趁着晌午的时间还没有到,帮爹娘做些生意。
  “阿姐,”翠衫的妹子走了进来。
  她听闻妹子的声音有异,急忙往门口看去。翠衫少女满脸的泪,扑进她的怀里,呜咽个不停。
  “怎么了,谁欺负我家阿妹?”
  “郑公子,郑公子……”翠衫少女呢喃着。“昨天,郑公子说,他向我隐瞒了他的家世,他说他不可能娶我的,有他的苦处,还问我怪不怪他。”
  “阿妹你怎么说?”
  “我当然赌气走了,什么也没说。我想再也不理他的好,可是,心里却还是想他。今天早上,我上街,听到人们议论,说是城西有热闹好看,我就去看了。”阿妹整个身子都颤抖着,“到了那,就看到郑公子躺在那里,身下好大滩的血,我,我,很慌,但是还是走过去推他,他身子冰冷,阿姐……”
  “他死了,是不是?”她忽然就想到昨晚的绯红光芒的月亮,和那古剑。
  “恩。我说我原谅他了不和他计较了,他就是不再理我。后来,有人认出了他,说他是轩辕家的次子,名动京城的捕快。”翠衫少女的语调开始变得平稳,平稳得怪异,她的眼睛,定定地看向床上,不再说话。
  捕快?她心一惊,念头一闪而过。明明是想到了什么,却没有抓住。
  “姐姐”翠衫少女似乎早已恢复了镇定,神色中居然有了一抹笑意,“你知道,杀他的人是谁么?”
  那念头再次闪过,这一次,她抓到了,不是的,不是的,猜测而已,可为什么自己如此不安?绯红的月亮,赤色光芒的古剑,从京城来的捕快,大漠的黑衣少年。
  强压住心头的慌乱,她看着阿妹,“听我说,你应该放下这些,开心地过下去,好么?”
  翠衫少女脸上蓦地抬头,“姐姐要我开心地过,那帮我报仇,好不好?”
  “报仇?找谁去报?”衙门没有查得那么快吧,杀人者应该好不知道谁吧?
  “他!”阿妹手指着她的塌上。
  塌上的枕边,放着的是她昨日从街上撕来的告示,没有丝毫的损坏,那是她的宝。
  “阿姐,你知道他在哪的,是不是?你那么疼我,从小让着我,会帮我报仇的,是不是,是不是?”
  她一步步地后退,终于无可再退。“确定是他了么?”她站定。
  “他是捕快,从京城追到大漠再到江南,为的是捉他,杀他的还有别人么?姐姐是不相信我的话么?还是,姐姐你根本不想帮我呢?”泪水,再次蔓延了阿妹的脸。
  “阿妹,”她的声音里也有了哽咽“我不会让你去送死,所以轩辕公子的的仇,你不可以去报。”
  “你不帮我?”翠衫的少女怔怔地站着,任凭泪水流淌。
  太阳早已升到了最高处,晌午时分。她看窗外的天,想到了,也许那轮绯色的月并没有消失,或许是被太阳耀眼的光芒遮挡了,她分明感到。
  那个时候他早已坐在了城东的茶楼里。
  他竟然还是来了。可是,等了她一盏茶的工夫,她都没有来。他心里有隐隐的失望,那个似乎要被融化的角落,再次封存,起身就要走。但凡世间女子,皆言而无信之人。
  “公子,”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不是她。她的声音没有那么柔媚,婉转如黄鹂歌唱,而是江南湖水的柔和纯净,比起这声音,更舒服,更动人心。
  “等我家小姐啊,这是双鞋,小姐给你的。”
  他转过头,是个很美的丫鬟,丫鬟的装束,掩饰不住骨子里的高贵。
  “鞋?”
  其实多年的江湖经验已经告诉他,眼前的女子,不足信。赤月已经在低吟。
  “是啊,穿那样的鞋,公子的脚不疼么?”那丫鬟的声音再次响起。
  “穿那样的鞋,公子的脚不疼么?”记忆里莲子一般温润的声音,纯净柔和。
  他接了过来。忽然间,赤月出鞘,将鞋里迸出的银针,一一扫落。眼前的美貌丫鬟,趁着这个档儿,闪身出了茶楼。
  赤月依旧低鸣,它的主人正在策马要回大漠。他想,他今生不要再相信任何一个人,尤其是女人,有莲子一般温润眼眸的女人。
  这样的辗转反侧,他们好不容易有一点连接起来的命运的藕丝,再次被扯断,飘飘荡荡,触不着边际。

一面之缘

  这个时候她正坐在大红的花轿上,听外面的喜乐喧哗。她想,他到哪里去,回大漠了么,那日她赶到茶楼,他早已不在。
  都是为了阿妹啊,她不怨什么,真的不怨。阿妹最终也有了好的结果。她也是很开心的。
  “哪家人家的闺女出嫁,那么风光?”
  “梅家的二小姐,嫁到陆家,当然风光了。”
  “梅家的二小姐?终于要嫁人拉?八年前她妹妹无故地失踪后,她就说什么,不嫁人的,最终还不是要嫁了?”
  十年了,不知不觉就是八年。八年前,阿妹以为死掉的情郎,只是别人易容的替身而已。轩辕为了阿妹,金蝉脱壳,褪下所有的光环,为的是只陪伴她一人,浪迹天涯。
  浪迹天涯两相依。那不是她想要的么?她想着想着,就想起她竟然不知道他的名字,她想她爱一个没有名字的人爱了八年,从十六岁到二十四岁。二十岁以前,多少家事显赫的白衣少年们登门造访,她都不要。她的个性,越来越坚强,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淡漠。只为他在心底,留着那份江南女子独有的温柔细腻。
  本来是要在思念里活生生世世了,即使这样,她也认了。但宿命这东西最终套住了她,叫她嫁给一个他并不爱的江南士族。
  这个时候他已经是大漠最有名的剑客。然而对于女子,他有着强烈的不信任。
  六岁的时候,他被他的母亲遗弃,那个黑衣的女子任凭他怎样哭喊,头也没有回地走了。
  十二岁的时候,他被他的姐姐背叛,六年后,他用她当年不屑习的剑术,刺穿了陪在帝王一侧河畔夜夜笙歌的女子的心脏,那一刻,那个金色华服的女子有没有后悔当年的背叛?
  十八岁的时候,他看到那个江南的女子缠绕在风里的发丝,听到她纯净柔和的声音,那个淡月黄衣衫的女子,始终不能说和他有什么交集,何况,她骗了他,她还是要害他的。
  门外的喧哗让他回过神来。
  “你们这次事情办得妥帖,奖赏自然绝对不会少,你们跟着我多年了,我什么时候亏待你们了?”翠生生的声音。这样婉转的声音在大漠里,并不多见。
  “是,我们这就前往江南去办!”沙哑粗矿的嗓音,这样的嗓音才有大漠风沙的味道。
  他往外看去,这个红衣的女子,声音柔媚,婉转如黄鹂歌唱。
  他忽然发现,八年前的那一天,清晰如同昨天,历历在目。
  他一直以来不肯承认的,在心底对于南方的向往,如藤蔓般疯长在心里。

一江春水

  那个时候他已是别人的小妾,被世俗的礼仪和不屑压得喘不过起来。偶尔找个借口,出去走走,在城东的茶楼坐坐,坐八年前他坐的那个位置上,细细冥想。
  “邵小姐这次的任务很重要,知道么。”
  “知道知道,大哥,你别这么罗嗦,让人痛快喝碗酒都不行。”
  她往那桌忘过去。那是三五个并不年轻的刀客。听他们的谈话,似有重要的任务。办完了事,便还要回去大漠。
  她看他们黑色的斗篷,听他们的言谈,细辩他们身上大漠的味道。
  她想他了,记忆里的黑衣的少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走过去。
  “我想去大漠。”
  这句埋藏了八年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那些刀客愣了半晌,大笑起来,笑的时候,有大漠风沙的味道。
  她静静地等她们笑完,说:“我想去大漠。”
  这次,更坚定了。一句话如果埋藏了八年,说出来的时候,即使是再轻柔的语气,里面的分量也是沉甸甸的。
  被唤做大哥的刀客问,“去大漠做什么?你不是可以适应大漠的人。”
  “我去大漠生活,我可以适应那里,只要你们带我过去。”
  “如果你可以跟上我们,我们会把你带到大漠。三天后的这个时候,我们要起程。我们不会等人,你要先来等着。夫人,你看,好不好?”
  她点头。她想,她对他的思念就像一江春水,总是流在江南九曲十八弯的溪涧里,而明天,这江春水兴许就可以流到大漠,让他知晓。
  这个时候他正踏上江南青石铺成的小路,他来杀掉三无个二流的刀客。他们的主人,那个红衣的女子,那个八年前美丽的丫鬟,害他失掉了那个江南女子温润如莲子般的眼眸——他想他原来是可以拥有的。
  三天后,他在城东的茶楼里找到那些刀客。赤月微鸣。没有人可以活下去。
  他想,他对她的思念就像是一江春水,明白得太迟又来得太急,永远也只能向东流去,永远也无法让她知晓了。

一生一世

  她整理包袱,告别她的噩梦。
  也许要用一生的时间,才能让她知晓她的思念。也许一生都是不够用的。
  她走进城东的茶楼,将他发黄的样子摆在桌上静静地看。
  他拿起古剑,准备回大漠。
  终究是江南的过客,一世都无法拥有。抚剑叹息,想起剑下的女子曾用怎样莲子般温润的眼眸看他。
  不知觉间,竟来到了城东的茶楼。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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