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aosn110
2009/7/20 19:57:29
血手印
应峻
刘顺喜来福苑小区开诊所已经整一年了,虽然福苑的房主都是富人;虽然这一年里他没少挣钱,但他依然还是穷光蛋一个,因为他的收入加在一起也仅仅是刚够还清乡下家中的欠款而已。他很不服气,时不时地到大街的地摊上算命,渴望着某一天能财运当头。也许真该苦尽甘来了,前两天护城河边的摸骨瞎子不是说他最近要发一笔横财吗?
这天晚上,诊所的电话响了,刘顺喜接电话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夜里10点了,莫非是谁突发了急病?
“刘大夫,我胸口闷得难受,麻烦您来一趟好吗?”
患者叫肖慧娴,小区里装修最豪华的孤身妇人。刘顺喜边往肖家走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两个月前对肖慧娴的一次上门抢救,苏醒后的肖慧娴紧盯着客厅南墙的一幅古画万分紧张地盯着他,似乎古画后面有什么宝贝怕他抢似的。她究竟有什么宝贝呢?
按响肖慧娴家门铃的同时,刘顺喜下定了探秘的决心。门无声而开,屋里的灯全亮着,肖慧娴躺在卧室的床上大睁着双眼求救似的望着他,抓住他手的瞬间竟停止了呼吸——刘顺喜知道此刻给她注射一针强心剂她还是有可能缓过来的,但肖慧娴此刻的昏迷与他而言真可谓天赐良机!刘顺喜关上房门,迅速走到客厅的古画前伸手往画后摸去……
什么都没有啊,莫非这老女人故弄玄虚?他不死心,稳定了心神决定把古画摘下来看个究竟。就在他抓住画框往下拽的时候,伴着“咔嗒”一声轻响,墙角处的一块地板砖突然翘了起来,刘顺喜欣喜若狂地奔过去,发现了一个暗红色的古色古香的木匣子,挪开地板砖,他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把这个小木匣搬了出来。刚想打开木匣,他忽然就感觉到脖颈上传来一股冰一般寒冷的凉风,刘顺喜猛地抬起头,双眼不由自主地望向卧室里的肖慧娴,这一望不要紧,眼前的景象惊得他“妈呀”一声跳了起来!已经死亡的肖慧娴不知何时站到了他面前,青紫色的脸上呈现出僵硬而古怪的笑容……死人怎么会笑?又是怎样从卧室走进客厅里来的?莫非是“痄尸”?
冷汗瞬间就浸透了刘顺喜的衬衣,他惊慌地推了肖慧娴一把,眼睁睁地看着她僵硬地摔倒在地上。强抑住心头的惊恐,刘顺喜爬到木匣边,哆嗦着打开了木匣,微弱的壁灯光下金条反射的光芒立时刺痛了他的双眼!
“妈的,爷终于发财了!”
看过金条之后的刘顺喜突然就什么都不怕了,真是恶壮歹人胆。他迅速挂好了古画,踩平了地板砖,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冰冷的肖慧娴抱回到卧室的床上。意外地,他看见了肖慧娴枕旁的信,厚薄约四五页的样子,他想都没想就拿起来装进了白大褂的口袋,转身抱紧木匣,吃力地跑回了诊所。
刘顺喜兴奋得一夜没睡,只想带着金条远走高飞。整理衣服时他很自然地摸出了白大褂里的信,关好门窗靠在床头满腹狐疑地看了起来……
刘医生,你不用吃惊,我这封信就是写给你的。自从你第一次将我救醒,你的眼神就告诉了我,你早晚有一天会害死我。细想想,这并不奇怪,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眼神中的贪婪和我当年是何等地相似!
我当年的生活状态,恐怕你理解不了。我家庭出身不好,父母是资本家,我从小就背负着资本家狗崽子的罪名。“文革”开始那年,我只有15岁,为了生存,不得不违心地和父母划清界限,争取做一个“尚可改造好的子女”。上山下乡刚开始,我就第一个报了名,1969年初,我和另外两个出身有问题的学生被发配到陕西汉中一个很偏远的山村劳动。
由于水土不服,那两个同学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先后都病死了,只有我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而负责我饮食起居的房东,就是小山村里惟一的地主,他老婆早死了,惟一的儿子随国民党去了****,这成了他经常挨斗游街的理由。他似乎很迷信,每次挨斗前都会叮嘱我看好他蒙着红布的供桌。我是从来不信鬼神的,趁着一次地主游街之机,我掀开了供桌上的红布打开了你看到的小木匣……我很佩服地主心思的缜密,“文革”以来他的家无数次被村里人抄过,他正是利用了别人对神的敬畏才保住了自己的金子。那天晚上我毫不犹豫地在他喝水的瓦罐放了三袋老鼠药,确认他死了以后,我很小心地把这些金条埋在了屋子后院的柿子树下。由于木匣太沉,我搬不动,所以我只能一层一层地挪这些金条。金条一共码了六层,一层八块,当我挪动最后一层金条时,我意外地看见了木匣底板上有一个很完整的血手印,血手印旁边的一行字更是令我触目惊心:心存邪念之人,作恶之初即是噩梦缠身之始,切记!我吓得一夜没睡,苦挨到天亮,第二天一早,公社得出结论,老地主“自绝于人民”了。
从那天起,我开始噩梦缠身,夜里总是梦见他找我索命,让我还他钱。也就20天,我就被折磨得脸色灰青没了人形。不得已,我挖出一块金条去了后山的尼姑庵,那瞎眼的老尼姑死活不收我的金条只告诉我抱着观音睡就不会再有事。我就这样在农村生活了大半辈子,直盼到金子可以在银行里自由兑换。五年前我揣着几根金条不远千里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买下了福苑这套房子。为了从农村把金条搬过来我绞尽了脑汁,不惜以征婚的形式骗取一个50岁孤老头的信任,他是年轻时就扎根西北的水电工程师,墙内地板下的机关就是他设计的。凭良心说他对我很好,而且对金条是父亲给我留下的说法深信不疑。可惜人是会变的,我之所以杀他,完全是迫不得已。
刚搬进福苑第28天,他就勾搭上一个30多岁的保姆,并想偷走我的金条和那个女人远走高飞。其实我一直是防着他的,我给他买的手机里就装着****。细想起来他的做法我完全可以理解,如果没有金子,他凭什么娶我一个病歪歪的村妇?可我若没了金子,我从15岁至48岁所遭受的痛苦岂不白挨了?他又心怀鬼胎地陪了我5天,直到他给我每夜临睡前必喝的红酒中下了毒。他做梦也想不到我会在他递给我酒杯的瞬间用早已备好的匕首直刺他的心脏,他胸前的血水喷溅了一床……
我没有丝毫的恐惧,保住金条的喜悦令我干劲倍增,为了毁尸灭迹我承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我自己买来油漆覆盖屋里的血迹,将所有沾了血的纺织品一块块地绞碎、烧毁,再顺着马桶一点点地冲走。我是在卫生间里肢解我丈夫的,动用了刀、斧、锯等一切可以利用的工具。由于缺乏专业知识,我对人体骨关节的拆卸进行得异常艰难,直到买来一本《人体解剖学》的书后,我肢解的人体的技巧才逐渐得心应手。一开始我用硫酸溶化骨头和肉,但刺鼻的臭味使我立刻停止了这种愚蠢的方式,我不想让邻居起疑。后来我只用硫酸溶化骨头,而肉则被我剁成馅包成了包子。这些人肉包子我吃了整整三个月。最可笑的是那个保姆,我在电话里吓唬她说:你再不离开我丈夫我就花钱雇人把你弄死。她真就跑回老家了,她哪里知道我丈夫已经死了。
自从我吃光了丈夫以后,我的身体每况愈下。我知道是我罪孽深重,但我无力自拔。我开始主动捐助各种公益事业,妄图用伪善的行为来阻止死神的临近。也别说,我还真就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直到昨天晚上我隐约听到了我那死鬼丈夫很大声地叫我的名字,我吓得没敢应声。我知道我要死了,就坐下来给你写信……
信到此为止,刘顺喜知道这封信肖慧娴根本就没写完。这时候,窗外忽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呼啸的风声很像肖慧娴痛苦的呻吟声。他开始不由自主地恐惧,只觉得后背比冰还要冷,他哆嗦着点燃了肖慧娴的遗书,当火光燃起之后他“啊”的一声昏死过去,因为他看到雪白的墙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滴着血的血手印!
当他再次醒来,墙面上什么都没有。刘顺喜禁不住哑然失笑:我这是怎么了?真是疑心生暗鬼。15天后他来到一座很开放的大城市买了一幢别墅,准备开始过舒舒服服的生活。他躺在床上翻看着手中的车票——是该把父母接来享福了!当他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时候,客厅里突然传来了很轻微的脚步声,缓缓地由远而近,正向他卧室走来。奇怪了,门锁得好好的,这人是怎么进来的?刘顺喜开始害怕,他想起了肖慧娴,身体哆嗦成一团,立起耳朵仔细听。可脚步声走到卧室门口,就静止了,看看表,正好12点。一个小时之后,他壮着胆子打开门察看了别墅里所有的门窗,一切完好无损,刘顺喜不知道今夜的脚步声是不是幻觉,他撕毁了火车票,不想将祸事殃及父母。第二天夜里,脚步声再次响起,由远而近,一步步地,到了12点,一切又恢复了安静,与昨夜不同的是,卧室门口的木地板上出现了一只淡红色的血手印……刘顺喜神经彻底崩溃了,苦思良久,他想找个人和他同住,租金仅50元一月。
第二天果然就来了一个体育学院的男孩,身材魁梧,让刘顺喜很有安全感。说来奇怪,男孩住进来以后,脚步声消失了,整整一个月,平安无事。刘顺喜想赶男孩走了,他不能永远不回家乡接自己的父母。接近12点了,男孩才关了电视,刘顺喜说我父母明后天就到了,算我违约,不收你房租了。男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知道了,转身进了卧室。
刘顺喜转身去洗澡,刚走进浴室就感觉到浴缸在不停地往外冒水,低头一看,竟是鲜红的血!浴缸里面到处都是一个50多岁老头被人肢解了的肢体!怎么回事?莫非他就是肖慧娴的丈夫?但他五年前不已经被毁尸灭迹了吗?刘顺喜想夺门而逃,偏偏久违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从卧室缓缓地走到了浴室门口,透过毛玻璃,刘顺喜看到了肖慧娴的身影,她两手呈弯钩状开始推门……刘顺喜吓懵了,拼命捞出浴缸里的残尸堵住浴室的门,这时候浴缸里偏偏又有了动静,他感到浴缸里有人站了起来,他不敢往后看,可是他看到了镜子,镜子里出现了一个电影中旧社会地主装束的人,血淋淋地站着,手里捧着装金条的小木匣!刘顺喜想跑,可是门已经被他用残尸堵死了,地主举起木匣向他头顶砸来……
第二天,租房的男孩发现刘顺喜死在浴室里面,后背上有一个鲜红的血手印,墙上有一行莫名其妙的血字:心存邪念之人,作恶之初即是噩梦缠身之始,切记!
作者:应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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