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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可怕的吸毒
2009/6/1 12:32:08

 
  我的外祖父家,是一个三代抽大烟的贫困不堪的家庭。我的外祖母,十一岁父母双亡被伯父送进外祖父家当了童养媳。饥饿、毒打受尽折磨,后来父亲把她接到大连帮母亲带孩子,才脱离了苦海。

  外祖父一家父子两代虽是个饥寒交迫的烟枪家族,但在村里却是颇有威名的。外祖父,早年是镖师,有一身武功,而且是方圆几十里颇负盛名的外科医生,专治痈疽、浓疮等疑难病症。奈何他的收入远远不济三杆烟枪和一个赌棍的消耗,只能一贫如洗。但我的外祖父却不是一个坏人,外祖父的村子是个大村,村里有个“老虎会”,是村里自发的穷人帮会组织,外祖父虽性情暴戾却为人正直,被推为老虎会的会长。村里有什么不平事,尤其有钱人欺负穷人,只要找到外祖父,外祖父亲就立即去庙前敲响大钟,村里的穷人很快集合起来,在外祖父亲地带领下,找地主、恶霸说理去。不管你多么有钱有势,也得乖乖认错。有一次一个外村人,夜间从外祖父村边路过,手中的包袱被抢,那包袱里可能有贵重财物,那人急得痛哭流涕,有人指点他,叫他去找外祖父。外祖父立即敲响大钟,穷人们纷纷涌到庙前。我外祖父发话了:“是谁干的缺德事我知道,限你半个时辰给我交出来,我给你留个面子,你要是不交,别说我不客气!”散会后不多时,抢夺者把包袱送到外祖父家。被抢者打开包袱点检,不少分毫。那人向外祖父叩头谢恩,并拿出十块大洋馈赠,外祖父断然谢绝。外祖父虽有权利,但即使穷得饿肚子,被烟瘾拆磨得死去活来,也决不取无义之财。村里人无不佩服。

  我的三个舅舅也都各俱才华。大舅是京戏票友,唱三化脸闻名乡里,号称“梅兰芳”。哈,不是因为美,而是一脸麻子。老娘说小时候他是兄妹中最漂亮的,一场天花破了相。我小时候喜好京戏就是受了他的影响。我二舅,魁梧英俊,读书天分卓越。外祖父曾对他抱有很大的希望。不幸十六、七岁因好奇心,偷吸外祖父的鸦片而上瘾,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我三舅多才多艺,绘画、唱戏、尤其是一双巧手,各种工艺无师自通,无不出类拔萃。儿时给我扎的风筝和集上卖的风筝相比,独具一格,那苍鹰飞上蓝天像真的一样。小朋友谁不羡慕?三舅的技艺让各行干专业师傅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在技艺上的一些特长正是来自母系遗传。可惜父子的才能全毁在烟枪下,无所作为,日复一日地打发着可悲可怜的日子。

  父亲发迹后,想彻底改变外祖父家的贫困局面,挽救这个家庭于水火之中。让父子们改斜归正,发挥才艺,变成有作为的人。母亲对此却不抱任何希望。但父亲不听其劝告,执意要实施他的“改造工程”。经过一番考查,投资几百大洋,开办了掖县第一家洋瓦工厂。购置土地,盖厂房,上设备,请师傅。开工前,父亲召开了家庭会议,向他们父子严肃地提出警告、要求和希望。父子四人连声应诺,父亲这才满怀希望地回到大连去。

  洋瓦工厂开业伊始,生意红火,产品远销到邻县,订单应接不暇。外祖父家真像做梦一样,一夜暴富。忍饥挨饿的外祖父和三个舅舅成了老掌柜和少掌柜,一步登天,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于是,穷人乍富,忘乎所以了,三杆大烟枪一齐竖起来,白花花的大洋,在外祖父和舅舅们的飘飘欲仙的幻觉中,化成一缕缕的青烟,消散在空气里了。唯有三舅对吸毒不感兴趣,但却是牌桌上的勇士,可以废寝忘食、日夜奋战,不输光最后一角银洋誓不罢休。我大表姐小时候常住外祖父家,曾对我绘声绘色地说起当时的情景:外祖父坐在老板桌后的太师椅上,说话的声音都变了,颤颤抖抖的:“二腚,今天就给你两个烟泡,不准多抽了;三腚,昨天的十块大洋一夜就输了?今天给你五块吧。”仅仅一年的时间,一个红红火火的洋瓦工厂,就倒闭了。设备、厂房、土地全被吸光、赌光了。于是父子们又从仙境跌落到地狱。外祖父再去大连向父亲乞求,声泪俱下,向父亲保证痛改前非。父亲竟又被说动了,不顾母亲坚决反对,再次投资二百大洋在村里开起羊肉馆。那是一个近千户的大村,还有五天一个大集,为此羊肉馆生意红火。但本性难易的外祖父父子们旧病复发,很快又挥霍一空。父亲仰天长叹:“老刘家再也没有希望了!”从此只好作罢。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土改时,外祖父家依旧是穷得当当响的农村革命阶级——贫雇农,否则不堪设想。人间的贫富、阶级成分,有时竟是这样产生的。
 
  我外祖父再次到大连找到父亲,不再要求投资,要常住我家。我家客房里,常年不断地住着来自家乡的求助者。父亲对母亲说,不差一个人吃饭,就叫他留在这里吧。可是母亲坚决反对,宁肯留外人也不留大烟鬼父亲,她深知烟瘾的可怕,怕连我家也被他抽光。为此竟和父亲争吵起来。父亲无奈,只好给他点钱把他打发回去。后来大舅给地主当了长工;三舅投奔了青岛大姨家;骨瘦如柴手无鸡之力的二舅,跟外祖父在家苦苦支撑了两年,决定再去大连投奔我家。他和一个叫歪脖榜的表兄结伴同行,这表兄也是大烟鬼,是去大连投奔他叔叔。时令已是北风呼啸的隆冬天气了,我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去的青岛,可能是要饭吧。只听说到了大姨家,大姨一看二舅和表兄一人身上披条破麻袋,冻得脸色青紫,浑身发抖,真是悲愤交加。把他们叫进屋里,痛斥一顿,先做了顿米饭,让他们填饱了肚子。大姨家只有一间屋,打地铺让他们将就了一宿。第二天,大姨给他们买上棉衣、棉裤,又给了他们盘缠,打发他去了船码头,乘船去大连,看他们走了大姨才松了一口气。

  下了一夜大雪,早晨大姨出去扫雪,推开门大吃一惊,只见二舅和他表兄两人蹲在门旁,身上的棉衣早已不知去向,浑身瑟瑟地抖着。让我想起,童话故事里拔掉羽毛的“寒号鸟”。大姨只气得七孔生烟,把他们拉进屋里,喝问道:“棉衣呢?盘缠呢?”回答,“抽了。”大姨是很厉害的,姊妹们都怕她,大姨捞起个笤帚把,狠劲地抽打,边打、边骂、边哭。两个烟鬼像两条死狗,任大姨痛打解恨,不停地给大姨磕头认错。大姨打累了,笤帚打飞了,擦擦眼泪,带上钱又给他们去买棉衣了。大姨是个工人家庭,六口家只靠大姨夫在啤酒厂当厨子,生活并不宽余。这次由大姨夫亲自押送上了船,直等到开船了才回去。

  那时我父亲的钱庄已经倒闭,我们家从市里搬到了郊区乡下。二舅来到我家,我母亲恨透了大烟鬼,不愿收留他,我父亲却又动了恻隐之心,说,“老二才三十多岁呀,人又聪明,我们不救他,一生就完了。”父亲还说,“我不信,在咱眼皮底下他戒不了大烟。”我们家已到了如此困境,父亲还是把他留下了。父亲还给他买了戒烟药,二舅开始戒烟,有时限烟瘾发作了,在半夜里敲我父母窗户要戒烟药,那种痛苦的滋味只有戒烟人才知道吧。两个多月的时间终于把烟戒掉了,脸胖了,也有了血色——竟是一个美男子。我父母和外祖母都很高兴,认为凭二舅的聪明智慧,在大连干什么也能混碗饭吃。那时市里猪肉缺,去乡下贩肉利润可观,但日本卡子检查很严,查出来不但没收,还要一顿臭揍,但一般只检查穷人。二舅开始贩肉,穿上父亲的呢子大衣,戴上父亲的礼帽,穿上皮鞋,人物又体面,俨然一副绅士派头,日本卡子是不坏疑的。二舅把肉捆在腰里,连贩了几趟,还真挣了点钱。父亲说不出地高兴,认为为岳母家挽救了一个人。母亲怕他再抽,要把钱给他存起来,但他却拒绝了。二舅又贩了几趟突然失踪了。是被日本人抓去了?还是出了不测?父亲曾沿贩肉的路线去寻访过,毫无踪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父母和外祖母都为他担心。

  大约过了一年多的时间,二舅突然来了,就像变魔术一样,二舅又恢复了乍来大连的样子:礼帽和呢大衣早已不翼而飞,身上披条破麻袋,两眼深陷,颧骨突出,拄根木棍,他已沦为乞丐了。原来贩肉挣了点钱,又抽上了大烟,母亲只气得浑身发抖。我们家已经开始吃橡子面了,哪里还养得了这么一个不走人道的废物?母亲把几个饼子装在他的破布袋里,让他走了。我记得外祖母又拿个饼子,流着泪追到大街上给了他。又过了些日子,有人送来个纸条,是二舅写的,说得很可怜:他已经不能走路了,叫给他送点吃的。母亲只好叫昌照着纸条上的地址,再给他送一篮饼子去。昌回来说,二舅住的那客栈只准晚上住,上面四个滑轮吊着一床大被,地上铺草垫子,晚上睡觉的人都躺下,大被从上面落下来,天不亮大被就拉起来,住宿的人得马上离开,倒出地方另有用处。

  过了些日子,一个陌生人来说,人已死了,叫去领尸体,但必须算清一笔不小的住宿费。母亲说,尸首不要了,随便处理吧。这就叫死无葬身之地,好端端的一个聪慧、英俊的二舅就这么完了,可怕的吸毒呵!今天再提起这些旧事,只为告诫年青人,万万不可接近毒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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