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季雨霏霏（散文类---青春物语）
她看到粉红的花瓣如同鱼鳞纷扬而下，微风里又清晰的看到了那个咀嚼花瓣的白衣少年依然安静地等候，轻轻地哼起了歌谣。似乎从没有离去，只要她的一个转身，他便会温柔地对她笑，深情地接住她砰然落下的泪滴。只是真的还有可能吗。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念他，只是在有意无意的动机里努力寻找出当初留下的深刻。她徒然害怕起遗忘，再者老去。但那似乎又是极遥远的事情。
风一遍遍吹开这个春天。她站在另一个校园的落满樱花的樱花树下，试图伸出手接住几朵花瓣来，突然想知道当初这些柔软的东西带给男孩什么样的欢乐，抑或者它们在贴近男孩的一刻有多么欢乐呢。她很小心的拈起一片挨近唇边，一股淡淡的芳香不紧不慢低调地进入鼻息，她突然一动容，悄悄地把它们拾起轻轻装进上衣口袋，直到不能再盛下它们。她终于站起身，恋恋不舍的放弃。她想，是不是自己的世界太过安静了呢，很多时候，始终无法听到破碎的声音。
比如心伤，比如泪。
记忆中，男孩微胖的手悄悄伸过来覆盖在她的左手上面，两只手的交叠像极了某种爬行动物的休憩，一动不动。她睁着疑惑的睛睛抬起头来，正好与少年对视，由于羞涩，她的腮边呈现出一团红晕，赶紧抽出小手，缩回了好几寸。她支起耳朵，慌恐中听见教室一片肃静里有轻微的躁动，老师响亮的声音还在继续。终于放心，似乎又听到男孩在旁边发出咯咯的笑，清脆小声。她并不理会。他开始尝试着撞击她的胳膊，善意而小心。她迅速地写下小纸条，假装气愤的丢了过去，唐一季，你不要闹了。却始终不敢抬头再去看他的眼睛。投下一粒石子，清澈的湖面顿时荡起一圈圈波纹，仿佛还有浓厚的一层雾，看不清，所以不知多远。
和男孩的遇见似乎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九月开学的第一天，那个蓝眼睛的男孩神奇地来了。他走近她身旁停下敲响了她的课桌。我能成为你的同桌吗，方霏霏同学。声音清亮，她看到一个陌生英俊的轮廓与窗外的阴雨形成契合，一切这么顺其自然的姗姗而来，仿佛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为了一次应约。她注定要遇见他，被蓝眼睛男孩吸引，原来笑容有这么好看，勾起她不安分的自卑悄悄泛出来，她不知所措地点点头，然后带着疑惑继续埋起头看自己的书。这个温和的女孩，已经学会被动地顺从地接受着一切。她想，一定有很多时间细细聆听他解答自己的疑问？是的。 很多时间，她曾经想。她可以在某一个闲暇时间淡然地问他：嗨，当初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
那时，在同学的眼中她应是个乖巧听话的姑娘。内向，成绩优异，和母亲过着清贫安逸的生活。而属于他的，一切良好，还可以认同是一位品学兼优的帅气男孩，绝对是校园公众的焦点人物。她也曾在他的日记本里看到一行醒目的字：一季雨霏霏。他和她的名字，黑色的笔触柔韧的线条瞬间让她欣然，呵，一季雨霏霏。她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来，懵懂的女孩似乎猜中了几分，他——此时正好在阳光充沛的午后甜美地睡着，他的睫毛长长地躺下来，眉宇间透着一股凌人的英气，甚至可以察觉到一点干净的忧伤，他的右手还伸得很长，在她外套的口袋里停着。有时他真像一个顽皮倔强的孩子。然而这一切又是多么真实而温暖，她心里着实有一点莫名的感动。打开一本书的新页面，轻轻地扣在他贴向这边的脸。很多时候，她都没有问起攸关男孩的一切。男孩亦是，从未问起。
他们透明，简单，安静，像两个单真的玩伴。没有复杂的纠葛，因为有共通的灵魂，所以愿意腻在一起。一直舍不得离去。
她们终于还是发生了争吵。
十一月的天空长满了朝湿的苔鲜，空气中散发着朦胧浓郁的清香，黄昏僻静的走道一排排梧桐牵着心的散漫与刻意。仿佛在远处还能看到飞鸟与炊烟。
男孩从后面追上她一遍遍说，方霏霏，你得听我解释。
她转过身来，蹙起眉尖，把一封表面精致的信件举到他的面前。好，我听。
男孩见她不走了，也笑了，站下来靠着路旁的梧桐，双手伸在裤袋里。他故意问，是在为我生气吧？
女孩态度坚定又固执，我不会为任何人生气。她看到男孩的目光中掠过一丝失望，或许只是片刻吧，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泄气地将信塞在男孩怀里准备离开，不料被男孩的右手抓紧了胳膊。他低头一个吻迎上她的唇，十七岁的青春绽放出洵烂，她似乎有一秒的挣扎，然后被某一种好奇吸引又乖乖地顺从妥协。两支暖暖的花朵，四片花瓣在风里纠缠，不止息。她多像一只温顺的小动物，被他驯服。愿意为他，永远地为他。帮他做笔记，督促他的功课，互相讨论习题……一切琐碎平常的一切。
但她不能，喜欢她，爱他。真的不能。她的一切都过于低微，失去了任何放任的能力。
她睁开眼睛，看见他的睫毛是静止的，使她想起了某个午后安谧的时刻。眼睛里突然有酸涩的泪隐忍着。轻咬一下男孩的唇，他本能地松开了她，让她像一只执拗的小兽逃得无影无踪。
冷冷的晚风里，呼气成雾的暖昧里，她似乎听见了男孩在身后大声地呼喊。我喜欢你。她似乎又看到男孩深情的眸在暗处不停地闪亮，肯定得不容一丝置疑。那个安静课堂他的手像一只胖胖的小鱼游弋在她的手背憩息。他的吻盛开在她唇上。她伸手去抚摸还未凉却的余热。眼泪终于无声无息，洒落在十一月静寂的大地。
走到胡同口，远远就能看见自家的窗户打的很开。昏黄的灯光下，母亲正在忙碌着做饭，她散乱的头发松绑许多，孱弱的身体在浓烟的迷雾中显得愈发瘦小，这么多年了，她一个人艰辛地支撑着这个不完整地家庭，霏霏已经算不起是多少个日日夜夜了。她一边揩起眼角的泪，快速走回家去。她走进厨房从后面紧紧抱住了这个和她相依为命多年生活的苦命女人。母亲一边忙碌一边转过头来看一眼，说，这小丫头，怎么这么晚回来。快去把水壶帮我提过来。她答应着欣喜地笑了。还有温暖的方向呵。可以遁寻，可以抚摸，可以依靠，这怎么能忽略呢。一杯平淡的开水，会凉，可以加些热的，喝的时候能觉着温暖了，搅一点糖，便觉得很幸福了。
晚饭后，她跟母亲讲起了他，她心爱的他。
她沉默了许久，恳求母亲让她转学。她眼睛红红的，睡觉前，母亲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慈爱的说，霏霏，一切由你决定吧。
后来她真的不再理他了，和另一个女生换了座位，就以那封信作为拒绝他的借口说服了自己。一个学期结束之后，她也按照计划转学了。是附近的另一所普通高中。即便在分别的时候，她也没有对他告别。
再看他时，已是一个真正忧郁的王子。一段时间里他不再追问她要离开的理由，他依旧气宇轩昂频繁地进出教室，参加各项体育运动。偶尔在操场上看他打蓝球的举手投足间与站在人群中的她对视，曾经眸里的温情已变成一束冷漠的光芒袭紧了她的心，一点一点收缩。真的形同陌路了。她那样绝决，他曾经说，什么事情我都愿意为你。这些仿似誓言的话语就像萤火虫忽闪忽闪的亮光在夏夜里忧伤地徘徊着不走，不肯离去。似乎只需要对方的认同，便可真的逾越了一切。所有都变成一把刺激伤口的盐巴，她是带着刺的，她伤害了男孩，也许，那样深。就是同时，她自己也陷入深深地伤害中，陷入多剌的敏感与孤僻里。一遍遍在挣扎中默念，希望他好。实事上他似乎已经好了起来，他开始公开承认了自己的女朋友是谁，他是多么爱着她。暂且不论是真是假，霏霏都是很难过。
那个七月，她离开了他们相遇的校园。在漫妙的细雨中，她一个人安静地走过他们曾去的每一个角落。就是这样的安静，这是唐一季和方霏霏最后的一次纪念，一时竟然找不到落泪的理由，所有的语言及回想在风中统统凝止，扩散出一片又一片模糊的未来，看起来那样的不堪与落寞。
他和她，注定相遇，然后---别离。像无法安排的一场雨。一季雨霏霏，她轻轻地念了又念。也许，灰姑娘和丑小鸭本应是朴素灰白的角色，这样才与生活契合，童话中的是叫完美。 生活本来就不是完美的。
三月依然是个充满想念的季节，那么，她小小的内心是有这样一个合适的理由可以好好地思念一个人。纯净无瑕，写在曾经十七岁的天空的话。
彼时，她将手伸进口袋，摸到这些柔软的花瓣还在，静静地躺着，很听话，像她的思念一样，那般轻轻地，张扬不起来。她有点激动，带着两大衣袋的花瓣回家。仿佛装着的是曾经男孩给她递过的信，帮她打印在A4纸JAY的歌词，以及顾城泰戈尔的诗歌。惊奇的是，这两种心情竟然如此相似。
已是黄昏，春天的细雨轻轻点在皮肤上，像一种吻的亲切。
她的黑发与衣服都有些湿润了，这并没有使她感觉不适或不快。相反，有点异于平常的喜悦，很奇怪，很隐蔽，只在内心的某个小角落为一个人欢腾地跳跃。
2009-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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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繁碎的一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