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pidadaozei
2009/4/30 22:02:21
欢呼~~
飞雪的第四个短篇新鲜出炉~~~
拍爪~~
喵呜~~~
<DIV Align=center>一</DIV>
你说过，要守护我一生，可为什么要食言……
她立于祈愿崖上，阵阵携了水气的冰蓝色海风舞起她的宽袖白裙，连同她金色朝阳般的微卷长发一起向深蓝的大海倾泻出满心的悲哀。两行清泪随风荡入崖下汹涌的海浪中，融为一体，狠狠地撞上嶙峋的坚石，粉碎成雪似的泡沫，就像童话中小人鱼的化身，明明死去了，却仍旧化成无言的眷恋，缄默的守候，执著地消逝，像空气一样无影，却又无所不在。
海上的天空，是海水的心情写照，同样的深沉，压低了的忧伤，忍住泪水拥抱整个世界。
她还清楚地记得，他临走前的诺言：
等我回来。我将永远不再离开你。
可他食言了。
他不可能再回来。
三天前，他的船扬帆远航。她就站在这祈愿崖上，目送他接近天的尽头。
她还向他挥着手，喊着：
记住我们的约定……
然而，他的船失事了。所有的船员，还有作为船长的他，一起葬身海底。
人们派出多艘大船前去打捞，船员们冰冷的身躯，一个个都回到了亲人的臂弯中。一时间，海岸边飘起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回荡着，回荡着，仿佛要从万丈海底之下，唤回他们迷失了的灵魂。
可他们又怎能回到亲人身边呢？
她没有勇气，到那漆黑的甲板上，找回他。
她就独自一人，坐在高高的祈愿崖上，细弱的手臂紧紧抱了膝，还是禁不住地颤抖。远远地瞥望回归的大船，直至上面空无一人。
残阳西斜。
血一样的色彩，染红了天空，染红了海面，染红了祈愿崖。
为什么，没有他……
她疯了似的跳起，跑下祈愿崖，找到打捞船的船长。她一改往日的温柔，抓住船长的衣襟，狠命地摇晃，泪水止不住地淌下来。
船长满面怜惜地看着她：
找不到……连同他的船……身为一船之长，与船死在一起，他也可安心了……
她怔怔地落泪，僵硬的手松了，垂下来，像断掉了一般。
机械地转身，缓缓地离开。
祈愿崖……
在她转身的一瞬，船长觉得自己出了幻觉。
她的眼中，一抹血红闪过，弥漫到湿润的海风中。
我看花眼了，是夕阳的作用吧……船长摇着头离去。
其实，他没有出幻觉，因为，他的衣襟上，已被风中点点血雾染出朵朵红云。
她回到了祈愿崖。
家，又在哪里？
她已不懂得回家了。家，多么虚幻的梦，轻轻一口气，就吹破了它，化为泡影。
夕阳已去。她脸颊上的血痕却始终未干。
孤独地站在崖头，她麻木地倾听海浪的问候。它，一定知道，他在哪里吧……
祈愿崖……
传说，有祈愿崖见证的愿望，都可以实现。
她木然地合十了双手。
<DIV Align=center>二</DIV>
曾经，有一条天真无邪的小人鱼。
她的家在深海之中。那里有海王雄奇壮观的宫殿，幽静神秘的海底花园。
所有人都爱着她，因为她是那么的美丽，金色的长卷发比海的波涛还柔软，碧蓝的含水之眸较大海更蓝，皮肤细嫩，堪比最娇柔的玫瑰花瓣。作为海王最小的女儿，拥有高贵的身份，温婉的气质，倾国的容颜，被海底一切生灵所敬爱，她没有理由不快乐。
可命运偏是这么可笑。
她想要的，偏得不到。
十五岁之前，不能浮上海面。
然而盼啊盼啊，她十五岁了，见到了人类世界，可心却永远回不到大海中了。
她见到了一个不该见的人。
为了跟他在一起，她找到了邪恶的巫婆，喝下了她给的魔药。
为了跟他在一起，她舍弃了自己天籁般的声音。
为了跟他在一起，她每走一步，都要忍着刀割的痛。
为了跟他在一起，她不怕这些。没人看得见她脚上的血迹，轻盈自在的舞姿，神采飞扬的笑，她掩饰，再掩饰，她就成了一个不会说话的天使。
……她的心呢？也在笑么？
他丝毫觉不到。直至他跟邻国公主的婚礼。
她要守约。
他既不爱她，她就应在他的婚礼上变成大海上的泡沫。
泡沫……她成了泡沫。
多少年后，她终于如愿以偿，做了人。
也找到了他。
前途是光明的。
如果，没有那场海难的话。
心中总有这么个模模糊糊的故事。
她不止一次在梦境中回忆着它。
如果说，前世的她，是那条人鱼……
那么他，就与她有几世之约。
今生不幸，还等来世？
祈愿崖……
她默默祈祷：
保佑我，找到他……
我们，不要再分离。
身体往前倾。
一团朦胧的白影，自崖上飘起，向深蓝色的浩瀚大海深处，飘去。
海面上，荡出层层涟漪。大海宽容地将她抱在怀中，好像，她是它等待千年的，迷路的女儿。
天黑了。
大家都累了。满天繁星，注视他们进入梦乡。
不会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但星星知道的。它们为她祈祷：
那可怜的小人鱼啊，你一定要，找到他……
<DIV Align=center>三</DIV>
海里的世界，是蓝色的。
蓝得纯洁，蓝得静默，蓝得没有一丝悬念。
她略一抬头，便望见无数晶莹的气泡向上漂移，一个个通透明亮的圆球，在浅海里被无边的月光映照，像满月。它们游弋着，向上漂去，变得越来越大，却越来越遥远。
那，是她向那个世界的，最后一瞥。
上面的世界虽然美好，却不再属于她。
多少年前是这样，今天也是这样。
像个轮回的迷梦，永不停息的回转，转眼间，已过百年，可终究又回到了起点。
这就是命运。
既然作了选择，就不后悔。
祈愿崖……请记住我的祈祷……
她向更深的海游去。
并不感到痛苦，恍惚间，就像变回了先前那个天真的小人鱼，为了自己所爱的人，执着地向前游，无论前面是何等险恶，也决不回头。
遥遥的，寂寥的海底，有个漆黑的庞然大物。它卡在海底深沟之间，斜斜地倚靠着几丛火红的珊瑚。
那，就是她苦苦寻觅的——
他的船……
珊瑚间，船舱内外，不知情的鱼儿们尽情穿梭在已故之人的葬身之所。她绕开已破损不堪的舱门，借了射进来的一缕幽光，隐约看到，舵的上面，趴着一个寂寞的身影。
她的心猛地颤抖起来！
是他！
她不顾一切地游上前，抱起他已被海水浸得冰冷的身躯。
他像是睡着了。恬静的面容仍然像是在告诉别人，他只是累了而已，休息一阵，就会清醒过来。
紧紧地，紧紧地抱着他，生怕他再离开自己。她用手撩开挡在他眼前的头发，笑着端详他，那动作，轻得像清晨那最单薄的雾。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现在，我们又在一起了……我带你，去我以前的故乡看看，好么？
轻唤他的名字。一遍一遍地唤他的名字。柔声地呼唤，能否叫醒他沉睡的灵魂？
一片蓝色光芒笼罩了他们。似乎像是在一个梦中，她看到，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DIV Align=center>四</DIV>
我这是……
他面露迷茫之色，但是，看到她含泪的笑眸，还有何茫然可言？
我几乎要以为，永远都见不到你了……你知道吗，在狂风怒浪击沉船只的那一瞬，我是多么绝望……
不必再说那些了……她轻轻打断他的话。让我相信，这不是个梦……你看啊，这海底的世界，是多么美！许多年前，这里曾是我的家。你愿不愿意，陪我回去看看？
好……
携手，同去同归。彼此的手，不可以再分离。
那熟悉的珊瑚丛，那熟悉的各种鱼儿，那熟悉的沟沟壑壑，那熟悉的深蓝色海床……海底，有沉睡多年的古代沉船。那俨然已成了鱼儿们的乐园，也是人鱼心中神秘的宝藏。在那里，他们碰触到人类的记忆，人类的生命，人类的灵魂。那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一个世界……人鱼羡慕地守望文明的国度，和那不灭的灵魂，却不敢渴求。多年前的悲剧，也许早已被遗忘，像大海上的泡沫一样在生命的阳光下化于无形。
多少年已过去。
海底世界依旧。
远远的……那是海王的宫殿。历经百余年的沧桑，它依旧屹立在那里，庄严肃穆，望着碧蓝的大海空间，望着形形色色的人鱼过客，望着柔光折射的宽阔海面——那里，会不时地驶过庞大的舰队，寂寞的船底看得到它的壮丽恢宏，而上面的人，丝毫不知。
熟悉的场景，会经常出现在梦中。
永恒的思念，会长久地埋在心底。
多年未了的心愿，会随着灵魂的转世而延续。
现如今，心愿已了。
大概已经是物是人非。海王已不再。没有灵魂，他的生命，他的存在，荡然无存。抑或，有人会在模糊的记忆中见到他的身影？
远远观望，便已足矣。
因为，一切已成为过去。
天堂的光芒照入深海。
一片朦胧之中，隐约的神光像细柔的轻纱，拥抱着两人。
他与她抬头，向着神意传来的方向，投去虔诚的目光，握紧的手，加重了力道。
他们知道，神，在召唤着他们回到天堂，回到永远的家中。
在那里，任何人都会懂得，永恒的意义。
该走了。
两人相视一笑。
向着天堂，飞去，飞去。
伴着水波清漾出了水面，他们望见了祈愿崖。
它依旧倾听着海涛，任海浪扑打，屹立如一。
祈愿崖……
沐浴着皎洁的月光，沉默地送出对大海的眷恋。
上亿年的情思，伊人可知？
大海用永不止息的歌声回应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