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
拥有炎热阳光的夏天。我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由于无所事事或许热,我注视起鸡仓下面,它的阴暗。家里其他人都在屋里睡晌午觉,这时四下寂静。我弯下腰,靠近那个仅能容下一个身体蜷曲爬进的通道。这是个有潮虫、蚂蚁、老鼠屎混杂的常年累月为外界忽视的黑暗坑洞。它身陷地下,半弃置不用,有时会在冬天储藏一些土豆白菜,防止冻掉。尽管它就在阳光四射、每天人来人往的院子旁,但几乎从没人注意,跟不存在似的。母亲和姐姐在外面断断续续喊起我的名字的时候,我钻在鸡仓下面的这个地窖里一直悄不作声。
然而,没有更紧迫的恶劣或凶情足以让我心跳。童年,就像默默的走过一段乡村土路。地窖里腰都直不起来,除了悬而未决的黑,只模糊分辨出角落里的耗子洞、生了芽的土豆、上一年没吃完的萝卜,其余仍是黑。只有在冰冷、阴森、饥饿开始袭来的时候,我才把头稍稍探向地窖口的光亮处。
晌午刚过,家人就动身下田干活,这时上面传来他们收拾农具、拉牲口套车的响动,一边继续寻找并数落我不吭声突然失踪的责骂。但是,我没法起身掀开窖口的草垛,我疑惑,父亲一定会暴跳如雷,并且家里人将会咋样用盯住怪物的眼光,看我像一头大耗子爬出洞口。随着呆在这里的时间的增长,家里人的疑惑也在增长,并且将把眼睛瞪的更大。可能,我必须等到黑夜?但即使这样,我也没法解释并且隐瞒——自己出于一种阴暗的莫名其妙的自虐念头的行动。
我抱膝蹲下,注意聆听窖口不时有人在阳光里经过的正直的脚步声,耽于父亲会忽然下来收取这里头土豆的恐惧〔事实上不可能〕。
我蜷腰躺下,亲临着低于地平一米多以下的一氧化碳蔓延皮肤周围的毛孔,注意聆听上面让我如此厌倦的陈旧的悲悯,聆听隔天家里人扒开窖口发现尸体的大声呼喊……
青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