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pidadaozei
2009/2/7 23:30:10
搅拌着咖啡，沁却迟迟没有把杯子拿起来，只默默的扫视四周。客人的踪影比他到来时稀疏，川流不息的进出，余下的只有桌椅。那是因为人不会对这里投入感情，这里不过是解决某种需要的地方。
沁盯着放在桌上的红色信封，终于喝了一口凉掉的咖啡。这杯希腊咖啡比以前的苦得多，对此，沁不禁皱着眉。
然后，人群渐散，一位男子抹着湿透的双手，坐了在沁对面。
「对不起，这里太多事要做了。」男子的声音与样貌一样，阴柔细腻。
「和以前真的很不同。」沁把目光从华丽的摆设移回男子的脸上：「很像安……嗯，像芝士的味道。」
芝士，香浓而柔软。安笑得很灿烂，就如回到那青春的岁月那般。
「吧台也弄出来了。」沁带点羡慕的看着新设的吧台。
「总要有新转变的。」
转变？那词汇使沁默然。他默默看着好友拿出白兰地与两只杯子，自己沉重的手把那红色信封放到安的位子前。
笑意盈盈的安看到那红色信封后，一本正经的问：「那是甚么来的。」
原本想说「新生活」，但最后沁也没有回应，只默默呷着特别苦涩的咖啡。
静静的等候，安知道不会得到答案，于是怀着忐忑的心情拆开红色信封。在心里某处的想法，由虚无的思想化作实体的文字，显得专注的他是那样的落寞。他白晰的脸显得更白了，不过那是渗进感情的白。
安默默的放下信封，拿起白兰地，带点不自然的笑说：「还好我拿对了东西。」
「甚么？」
「这个日子，怎能不好好庆祝？」安笑着说，但眼神丝毫没有快乐：「你结婚啦！」
看着液体倒进杯子，沁说：「其实，我是想你来……」
还没倒满半杯，安却用力的放下酒瓶，轻轻说：「你是想让我妒忌吗……？」
「我只是想跟你分享喜悦。」
结婚，一生人的大事，如果由好友当伴郎，更加完满。只是谁都知道，一点也不可能。
「喜悦？」安垂下头，嘴角却扬了起来。
说喜悦是自欺欺人吧？安的心跳很不顺。到头来，他不过是想得到认同，才回来吧？要不是这样，两人可能整辈子也不会再见面。
没有再斟酒，安坐下来问：「记得当年一起在这里工作的日子吗？」
「嗯。」沁点头道：「很久以前了……」
「但我还是历历在目，总是怀念当时一起泡的茉莉花茶。」
那时候，是大学毕业没多久。找不到工作的沁，在偶然下遇上外表柔美、待人体贴的安，两人夹了些钱，一起在这里工作。只有两人，酝酿出如茉莉花的感情之地。
「都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你也要结婚了。」安托着腮，把玩着酒杯。
沁微笑，没有答话。曾经、曾经，他说过不会结婚，就只会一直在这里待下去。可是，那不过是人生中其中一个片段，不代表全部，就像他最后也离开了安，自己选择了新的生活一样。
「真让人嫉妒啊！像以前那般多好。」安柔柔的看着沁。
「都过去了。」
抓着沁宽大的手，安轻轻的说：「好像昨天一样，茉莉花的香味与雪糕的甜。」
「对，以前很好。」沁瞄了瞄餐牌后说：「没有跟你一起，炒一碟菜……不，真的炮制一杯雪糕也觉困难。」
安的双眼闪过一丝光芒，用力握着沁的手说：「你后悔了？不想了？」
挣脱开来，沁面有难色的回应：「安，都过去了……真的，都过去了。」
幽幽的看着沁，心里有着多年的痛苦与煎熬，很想很想在这一天全部发泄出来。究竟，他知道他等了多久吗？明明这里是属于两人感情的地方，却突然只余下一人……
安吸了口气，略带呜咽的说：「甚么都可以重新来过的。」
沁当然知道安放不开，可是，他可以怎么做？放弃妻儿，跟安重过以前的日子？或者他应该跟安说，他早已不会走到某个地方，特别为了吃一次雪糕……
「安，我连儿子也有了。」
安笑，凄渗的笑：「你当时说过，男人最愚蠢的是为了责任而结婚，你最不屑……」
沁再一次瞄了餐牌，犹疑了一下后，还是摊开它。
不解的看着沁与餐牌，安的脸色更苍白了。
「甚么也会变的，就像你最拿手的芝士蛋糕也没有了。」
继续笑得凄惨，安想告诉他，那只是为他而做的……更凄惨的是，他明明记得一切，却想把记忆抛诸脑后……
「我只想留着那美好的回忆。」沁淡淡的说。
「不是回忆，一切还存在……」安双眼已经通红：「这里全都是我们的感情，一起烹调出的感情……」
「只是一个怀念……」
安半喊着说：「不要自欺好吗？」
「我说我未放下，你就会很开心吗？」沁皱着眉说。
沁知道自己不应该再留在这里，眼看大街，看到一位女子担着伞子，拖着小孩，便直接的站起来。
「放开吧，别再执着了。」临走前，沁说：「好好继续你烹调的人生吧！」
如果两人在一起，可能烹调得更美妙，因为再没有比他们更像同一个人的搭挡……
「沁！」安追到门口：「你记得我们相识多久吗？」
「八年。」沁想了想，反问：「为甚么希腊咖啡那么苦？」
安摇头表示不知道。
直至沁离开后，安还是一直摇头。
不是八年，是八年零三个月十一日……希腊咖啡的苦，只是因为没有了那种情感，所有过去了的东西，都会变质……
在这里的人，总不会投入感情，这里不过是解决某种需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