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着雨。淅沥小雨，就象刷盘子洗碗的声音。
我正在刷盘子。和一个胖子在一起。我们是同时被这家餐厅的老板雇佣的。
餐厅十分豪华，只有有钱人或情调高雅的人才来光顾。
各式各样的碟子，有圆的，有椭圆的，有鱼形的，有的画着世界名画。
餐厅只剩下我们两人了。
“这个碗破了一个角。”
“扔了它吧！”胖子从我手中接过那个碗，随后扔到窗外。
下班后，我在餐馆门口躲雨。胖子也在躲雨。我们都没带伞。
“再回去洗一会盘子吧。”
“好。”
我们对我们的职业充满了兴趣。
回到厨房后，我们疯狂地冲洗着干净的餐盘，弄得满身是水。
很多个水管同时打开，自来水淅淅沥沥地流了下来，正如窗外的雨声。
突然觉得肚子饿了。
我们来到储粮室，看着堆积如山的大米。
我背起了一袋。
我的汗滴了下来。又渴又热，真想吃只雪糕。
只听见工头在大声呼喝：“走快点！多扛多领赏钱！”
可是，我只能背动一袋。
一个赤着上身、肌肉发达的壮汉扛着两袋从我身边经过，并超越了我。他领了两倍的赏钱。
可是，我只能背动一袋。
第二天，我骑着自行车来上班。我把两袋大米放在自行车后座。
我向目的地行驶。途中我撞上了一个行人。
米袋在半路散落，米洒了一地。
我骑着自行车。
后座上放着今天的报纸。
我把报纸送到各家各户。
我喜欢在城市中骑自行车，可以经过很多商场公园、大街小巷，看到各行各业、各种各样的人。
天气依然炎热。那个壮汉依然在码头背米。
他又增加了一袋。
他没有餐馆的那个胖子舒服。胖子可以享受到空调的冷气。一边刷着盘子，一边吃着雪糕。而他不能。
我停下车，我也买了一个雪糕。
我坐在太阳伞的凳子上。
“先生，你要雪糕吗？”我问一位满头大汗的搬运工人。
他背着三袋大米。
“给我来一支。”他把身上的大米放下，付了钱，吃起了雪糕。
一个乞丐经过，我白送了一只雪糕给他。
夏天吃雪糕是一种享受。
有很多人来买。我自己也在吃。
我吃的是奶油冰淇淋，乳白色的奶油十分香甜爽口，看起来很有黏性。
就象油漆一般。
我双手紧紧握住刷子，在墙上生疏僵硬地刷着油漆。
我怕把衣服弄上油漆，所以我小心翼翼地刷着。
我看见旁边的师傅刷得很熟练。
就象在完成一幅油画。
油漆用料均匀，下手自如，成色光鲜。
我幻想自己也在画一幅世界名画。
我幻想自己是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拉菲尔。
这栋住宅的墙上留下了一幅乳白色的名画。作者是我。
我兴奋着，不断创作更多的奇迹。
这个是正宗的世界名画。
教室里一片寂静。学生们都在看着黑板上的画。
一个学生举起手来。
“老师，你画的是什么？”
“这幅画叫《最后的晚餐》，画中的十二个人表情各异，是这幅画的精髓所在。”
“老师，这12个人中有一个人怎么这么象您？”那学生指着其中一人。
确实挺象我的。
在画中，我是那么沮丧、悲哀，垂头丧气。
我叹着气，一步一步挪着步伐。
差点忘了带上白色的瓷碗。
瓷碗中还有几个硬币，瓷碗很精美，只是摔碎了一个角。
一个胖子把这个瓷碗从餐馆的后窗扔了出来。我捡到了。
于是我便拥有了它。
它成了我生活的唯一经济来源。
我在天桥下坐了下来。
“这人真没出息，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竟在路边讨饭！”
我假装没听见他们的话。
而且我也不是有手有脚的。
我没有脚。
在一场自行车祸中，我失去了它们。
我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以后的日子。
我坐在轮椅上，由可爱的护士陪伴，在花园里散心。
我真希望每天都是这么过。
有花儿芬芳，有鸟儿欢唱，有白衣天使的温柔呵护，有蓝天白云和温暖阳光。
可是天上突然下起了雨，雨淋向我残废的腿。
护士小姐连忙将我推进病房。空旷的房间，只有我一个人。
我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
窗外下着雨。淅沥小雨，就象刷盘子洗碗的声音。
胖子大叫一声：“你在想什么？你浑身都淋湿了！”
“我饿了，咱们去找点吃的吧！”
多姿多彩的人生中，有形形色色的人和各种各样的行业，无论哪份工作，只要认真地去对待，都会得到最美的人生。
（完）
小关平 2009年1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