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的时候，我还在咸阳。

像所有经历高考的孩子一样，我心里有富裕的希望，也有很多挫败。交织的复杂，使我难以获得安稳。

那是个夏天的晚上，高考结束。我们肆无忌惮，挥霍着剩余的时间与精力，与这个小城在做最后的缠绵。即将来临的离别，使我们彼此温情脉脉。一些熟悉的面庞，或许三年中，并没有什么实际性质的交往，但在此刻，却有了道不明的情义。那天晚上，我们一些人，结伴同行。我们去了文林路的海星网吧！

 装着一切都已成为过去从容，掩盖心里的酸楚，不知三个月后自己将何去何从。正因为如此，我们格外放纵。我们坐在空气混浊的狭小空间里，男生们玩着魔兽或者CS或者其他，女生打开久不接触的QQ，打开电影，开始了某种等待。不过是因为无聊！

大概很晚了吧？三点，或者四点。突然有人发信息：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涤吾缨，沧海之水浊兮，可以涤吾足。沧海之水，我当时的名字。我看了屏幕三秒钟，决定要和这个陌生人说话。

陌生人，是的，在起初，平子不过是以陌生人的面目，出现在我的视线。不经意，也不用心。像随波逐流的叶子，停留或者离开，只是习惯。

记得我们的话题是从屈原开始，淡淡的谈论着。或许彼此心里都有暗暗的惊奇，在“文学青年”成为尴尬词语的今天，竟还有人愿意，体味那来自缘故的惆怅。要说，这也算是一种浅淡而知音的幸福。我的手腕有一串朱红色的链子，头发因我的不爱惜而枯黄干燥。就那样一个形容幻灭的我，和躲在电脑后的平子。说着古人今人，没有争论，也没有妥协。从一个话题转移另一个话题，没有痕迹，如若天然。

天亮的时候，太阳的明媚侵略我的眼睛，使它们流泪不止。恍惚中，我回到已凌乱不堪的宿舍。倒头便睡，今昔是何年，已是陌路。在来时，就是路人了。意味着可以漠视，可以隔岸观火，身在其外，并居高临下。那是一个有阳光的日子，我的梦里却黑暗恐怖。我想睁开眼睛，但身体的疲倦使我难以如愿，只能任由噩梦侵袭。不如就这样吧，当时的心情已崩溃之极，反而觉得没有什么不能接受。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经久不绝，固执，急躁。表妹接了电话，对我说：有人找你。那是平子，是他给我的讯息。我这才猛然记起，午夜说再见时的约定。

天枰座的女生任何时候，都不会衣冠有碍的出现在别人面前。我用力士洗了头发，静心将自己的脸装扮的好看一些。去赴约的途中，风将头发吹乱。一头的烦恼，躲也躲不掉。眼泪就下来了。我对自己说，那是风的缘故，与我无关。

平子静静的坐在公园门口，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白色T恤，浅框眼镜，淡淡的微笑。我知道是他，我竟不觉得陌生，即使，我们的相识发生在十二个小时以前的网络中。古渡公园里，有的是树，是水。我们说的什么，我已记不清楚。只记得平子一直流汗，而我就很淑女的把薰衣草香味的纸巾递给他，一张，在一张。

从公园出去后，我们去了科大*园。那时，似乎是端午节附近。饭堂里有粽子，平子买来给我。不知怎么了，尽管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却不想碰任何食物。我们说话，偶尔沉默。不像是陌生人，没有初见的周到与虚假。我觉得自己变成糖娃娃，有着喜媚的外表与甜蜜的声音。尽管我知道，这是因为平子。回到我自己时，一切不过空空。但我还是享受那片刻的美丽。那天晚上，平子送我回宿舍。有老人们在乘凉，有朋友们在讨论填写志愿的烦恼，有昏黄路灯和黑压压的蚊虫，有我头发上的暗香浮动，有他在灯火中忽明忽暗的脸庞。说再见的时候，突如其来，平子给我一个拥抱。害羞的女子只是慌乱躲开，心跳砰然，却不敢看他的脸。说了再见，却不企望再见。明知道没有结果，还去固执开始，岂不是自找困惑！

那是个让人绝望的夏天，我不知道自己可怜的成绩可以承载多么灿烂的未来。又在网上遇见，竟有了许多小心翼翼。或许是我情缘已种，心里有所求的人，难以从容。似乎也任性说喜欢，纠结了许久，只有空落的伤感罢了。记得最清楚平子的一句话：我也不能确定，一切顺其自然吧！我很奇怪自己，这样轻易就可喜欢一个男子。我试图找寻原因，却发现，那时，与大学有关的一切都让我激动。平子是大学里的男子，并有着恬淡的笑与周到的话语，他给我鼓励，看着我，我就义无反顾的爱上他了。

八月一日，意料之外，我竟拿到了师大的通知。当初，我考了师大的广电编导专业的笔试。我并没有想过，自己微薄的文字竟可以赢得未来。惊喜之余，不再自苦。我似乎觉得，我有了可进程的筹码。虽然我执拗，但我不能容忍自己成为别人的耻辱，尤其他是我在乎的人。那份羞愤，会要了我的命。

得知这个休息时，我给平子打电话，他很开心，说一定要请我吃饭，去他那里玩。平子当时大三，他和几个同班同学在学校外的小区租了单元房。我去的那天，平子说：咱们去买菜，我做菜给你吃。我很开心，那时，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我都有深切的满足。吃饭的时候，因为有另外两个男生，还有其中一个的女朋友。那顿饭，我吃的很拘谨。平子也没多说什么话，只是把一直给我夹菜。我们对视的时候，眼睛里就会有笑容溢出。晚上了，科大学校里有电影。我们一起去看，我忘记了看的什么内容，这对我不重要。重要的是，平子一直握我的手，而我也一直靠在他的肩膀。我觉得幸福。那天回到房子后，已经很晚很晚了。我睡在他的房间，而他谁在客厅。等我早上起来时，他已经准备好早餐。他的笑真的很有杀伤力，他对我笑，我就不能不幸福。

到了开学的日子。我们仍然相隔，平子在在咸阳校区上大四，我来到师大，开始我的大学生活。没有想象中的牵手，没有进展。似乎随着夏天的过去，那段夏天里的故事也随之消逝。不甘心，惆怅，偶尔有平子的消息，也觉得距离自己很远。我为自己的悲喜困惑，为环境的生疏落寞，起初那断，似乎已烟消云散。

我心里始终有他，在大学里，我遇见了许多男生，我和他们聊天，当我们有发展的空间时。我总会想，可以吗？虽然和平子的相处，并没有一个清楚的说法。但在我心里，牵手，已经是契约了。还需要什么语言吗！2005年的冬天，我们偶尔联系。我觉得很温暖，很亲近。

到了春天时，我失去了平子的消息。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总之，他似乎从人间蒸发的一段时间。等到再次重逢时，也已经近乎夏天了。这时的平子，要毕业了。从前我们在一起聊天时，他说希望考研去浙大。但事情发生了变动，他被决定留校。那段时间，他每天为毕业的事情忙碌，会有很多应酬，和很多酒。我们在QQ上说话，他总是说胃疼，而我除了安慰他，劝他多保养自己以外，什么也不能做。那种感觉，很无助。

过了不多久，平子毕业了，他要回家一段时间。在之前，他来看我。这次遇见，我们已如老朋友一般随意了。说了一些言语暧昧的话，真真假假，猜不明白。我本不是聪慧之人，也就不费那份心思了。只是，有时会问自己，该怎么结束，怎么进展。我们似乎很自然就牵手了，我心里怨自己不是清楚的人。这算什么？自己和自己生气，却不愿委屈他。一起走在校园里，觉得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未尝不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