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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我的弟弟朗杰
2008/6/24 10:58:28

  每年的寒暑假,我都会回拉萨,这里有我的“阿妈”。十三岁以前,我是在这里长大的。“阿妈”后来用爸爸的抚恤金让我回内地接受了所有汉族的教育。可我的心,终究刻在了这里。毕业后,我还是义无反顾的回来了。
    我是草原上的汉族孩子。
    半岁时,爸爸在援藏工作中遇难。不久,妈妈嫁给了藏族“阿爸”。阿爸是当时县委书记家的孩子,刚毅、挺拔的“康巴汉子”,他和妈妈在一起,顶了很大压力。妈妈后来不是没有想过带我一起回内地,可作为和爸爸一起第一批在校报愿援藏的学生,她离不开****。何况阿爸的确是值得爱的,即使是在那个“军区政要”的女儿在得知将她退下阵来的是一个孀寡带孤的汉族女人“政以致用”的将阿爸借调下到了最苦的阿里的那几年,他也从未有任何颇言。阿爸和妈妈在一起,一直都是幸福的。
    一年后,我有了弟弟朗杰。不知道半藏半汉算不算“混血”。弟弟从小就漂亮,薄翘的嘴巴,眼眸深邃,像阿爸那样坚挺的鼻子和刚毅的下巴。长大后的朗杰,更是生的秀美伟岸。从小,他就是阿爸大家族里最受宠的孩子。而我,也得到了藏族亲友们最宽厚无私的爱。
    弟弟从来没有过汉族男孩的乖巧,他似乎更继承了另一半藏族血液,一身的霸野。
    小学与同学吵架时,蛮厉的藏族女生吐着口唾沫向我咒骂“帕若!”。藏族里背后吐唾沫是最羞辱人的行为,而“帕若”则是“爸爸尸体”的意思。一旁赶到的朗杰挥直了拳头就狠狠杵了下去,那个藏族女生顿时昏厥倒地。妈妈后来要打我们时,弟弟偏着脑袋委屈的说:阿爸没有死啊!(他总忘了思量我还有一个爸爸)。妈妈又气又笑,“那也不能将人家一拳打晕啊!”“我们康巴男人强壮啊!”小小年级的他,就以拥有康巴人的体魄而荣耀。
    我们在辽阔的草原上奔跑着长大,幕天席地。有着所有藏族孩子的天性:豪爽、宽广。我们在草地上喝酒打仗,薰香拉经幡。我们有模有样的刻着自己的玛尼石。天气好的日子里,我们会跟着虔诚的信徒们爬向山顶,看着大人们将长长的幡条浩瀚艰难的在山顶之间拉开,风吹过时,呼呼作响,不屈不挠。
    这种童年的记忆拼凑出我们长大的模样。
    弟弟从不以“汉族自居”,他的言谈举止,坐动庄谐,都投射出藏族孩子的习气。在家里,他总是操着藏语,拉着我一起喊“阿妈”。小伙伴们,也早已将他视为同胞。尽管他的肤色和那头汉族标志性的软发总是在孩子堆里显得那么扎眼。

 

    我是在“布施节”上见到苏凝的。其时,她正被一群小乞丐围攻,诺大的的经街上,孤身一人茕茕孑立,慌乱无措。我把她从那群野孩子里拉了出来。遇到乞丐就说“敏度”(藏语没有),将手上的食物给他们最起码不会被啐。”我告诉他。她闪大了眼睛点点头,别身走过。她的背影,失意落寞。

 
    初中后,在爷爷奶奶的执硬下,我回到重了庆上学。弟弟留在了妈妈和阿爸的身边。
    弟弟放任无忧的长大了,并出乎意料的考上了大学—有赖于少数民族优待政策。作为奖励,弟弟来重庆游玩。到达后的第一天他就去烫乱了头发。怎么样,阿佳,我这是“削发还汉”!他笑嘻嘻的扬着胳膊。
    大学里一切都是新鲜的,朗杰打来电话,阿佳,内地的东西好便宜,衣服更漂亮。酒也好便宜,我们都管这边叫“啤酒的海洋”呢!……哈哈哈哈
    弟弟说马终于脱缰了,佛祖也笑了。
    我哭笑不得。
    大一的暑假,我去看朗杰。他孩子似的开心的挽着我,校园路旁的女生纷纷侧目。弟弟看着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了笑道,她们在猜你又是我哪个女朋友。高中开始,“鹤立鸡群”的朗杰书包里就情书不断,没想到到了这所著名的民族大学里,女生们的品味依旧如故。
    弟弟俨然已是个地道的帅气汉族小伙子了,一身的休闲装扮,如果不是那口流利的藏语和霸气不羁,我想,也没有什么血统上的“暂做缺疑”。
    朗杰偶尔也会提到女朋友什么的。
    后来,他突然神秘的打电话告诉我他有了个汉族女朋友。电话那端,掩饰不住的新奇和兴奋。他说自己也奇怪怎么好跟汉族女孩子相处。
    他说,阿佳,我知道了什么是“感觉”。
    寒假回来时,弟弟的头发又回复到逸逸软软了。他说,这样也挺好看,阿佳。
    朗杰将我们家的爱将—藏獒颗勒洗刷了干净后恶作剧的将阿爸的汽车蜡涂在了颗勒身上,颗勒顿时就“亮”了起来。他笑的前仰后翻,站在颗勒身旁闪下了照片,寄给了他汉族女朋友。

 
    拉萨那么小,我居然又再一次遇见了苏凝,再一次从人群中将她“突围”出来—这个一脸懵懂的姑娘居然傻乎乎的走反了转街方向!被迎面而来的路人对撞着。我拉住她,“你傻啊,进八角街要顺着从左到右转经方向走的!”她笑了,晶莹透亮,“姐姐,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我带苏凝回家做客,阿妈很喜欢这个漂亮甜巧的汉族女孩。见到我们家颗勒,苏凝兴奋的大呼小叫。

 
    恋爱中的弟弟也没长大。
    大三那年,朗杰闯了大祸,在一次酒后斗殴中动刀将高年级学生重伤。妈妈赶到学校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朗杰,不住的哭念:让你在藏区长大是错的……是错的。妈妈走后,弟弟拉着我的手,红了眼圈,“阿佳,我不后悔做藏族小孩,真的!不管她的父母喜不喜欢我,我不在乎!
    弟弟和他的汉族女朋友分手了。他没再提及。
    这次事件,在家里赔了大笔医疗费后,朗杰被留校察看,留了一级。
    朗杰学乖了,一味的玩起游戏,不再打架。
    阿佳,我在魔兽呢。
    阿佳,我在升级呢,不多说了。
    每次电话里,他都忙着鏖战。


    我问苏凝,来拉萨是旅游么?不,等人。她说。
    噢,等人。
    饭后我拿出相册,苏凝见着什么都新鲜,一张一张好奇瞎问。她脸色突然白了起来,泪流满面。“这是谁?”“我弟弟朗杰,在内地上学。”看着她拿着我们的全家福,我慌忙拿起纸巾,“想家了是吗?”
    “恩,想家了……姐姐,我不想走!”她趴在我怀里放声哭泣。
    我没再见到苏凝,我没她电话。
    三天后,苏凝来家里找我。“姐姐,陪我逛逛吧。”
    我们去了大昭寺,苏凝难得的高兴,兴致盎然的的要学磕长头,说磕了长头愿才能灵。我将她带到地下室的酥油灯房前,“许吧,这儿最灵验。”
    傻丫头惊呆了,跳跃摇曳酥油灯,成千上万盏,火浪般的铺展开,耀眼的望不到尽头。她拉着我奋跳:姐姐,姐姐…… 笑的像个孩子,却又无声无息。
    苏凝静气蔼如的望着油灯,热气升腾的氤氲将她包裹了起来,一脸虔诚的她,让我想起了藏族的拉姆。旁边的游客也被感染了,拍了张照片给我们。苏凝的眼睛被熏得一直流泪。
    晚饭时,苏凝倔强的跟在妈妈身后坚持要一起做家务。
    躺在床上后,苏凝突然告诉我,姐姐,我明天要走了。“不等人了?”我有点意外。“他不来了。有些人,不在命里”我听到苏凝在落泪,良久,无语。
    她又笑了,讲起本末。
    “姐姐,我第一眼就喜欢他了,我去追他,我说我不想做你的一夜情,他说我又没想把你当一夜情;我说我想做你女朋友,你猜他说什么,姐姐?他说我又没说你不是!”我忍俊不禁笑了,“挺聪明男孩嘛!”
    “呵呵,是啊,我想要永远跟他在一起……可我父母不同意,他们调迁工作把我带回了外婆那儿。我想,等我们都毕业了,我就来布施节上找他,我们以前说过毕业那年一起要逛布施节的。”
我有点压郁,不知说什么。那个人没来。
    “姐姐,我想听你和弟弟小时候的事。”苏凝柔软的靠在我的肩膀。我告诉她过林卡时我和朗杰会住在树林里十天半个月的,带着帐篷食物,还有录音机,载歌载舞。回林芝老家时我们会上山采蘑菇,弟弟最怕熊了。赛马节时朗杰还曾拿到过名次呢……
    我们不知疲倦的讲着讲着,都睡着了。
    早上起来,苏凝不见了,我在弟弟房里找到她时,酣然睡的像个婴儿。
    苏凝答应好收拾完行李过来留联系,可一去不复返。
    她还是走了。

 
    弟弟暑假回来后,在我房里打魔兽。他看到了苏凝的照片。脸上没有了血色。
    “阿佳,你在哪儿见到她的?!朗杰凝噎着。
    “八角街啊,怎么……”他哽咽住了:“阿佳,她是我女朋友……我没想到她真的来了,真的没想到,我以为她早把我忘了,我以为她已经走好远了。”……朗杰扭过头去,肩膀抑制不住的抽搐。
    他哭得像个孩子。
    我想起那年他委屈的歪着脑袋。

    “有些事,是不会相忘江湖的,弟弟。”
    “可我是藏族的孩子,阿佳。哪里有草原,哪里才有藏族。”

    那天晚上,一个女孩来到了她心爱的男孩门前,她要走了,她想看看那张床,闻到曾经熟悉的味道。她坐到了床边,指尖滑落在枕头上,轻轻婆娑着爱人的脸,耳边飘着爱人的鼻息。
    她幽静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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