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istina
2008/4/13 20:24:00
高三那年冬天，我爱上了校园外一个男孩，他俊朗的体貌和忧郁的眼神使我情牵意绕。我在初恋的痴迷中沉浮，心思游离于书之外甚至有了辍学的念头。
我苦脑极了，年轻的心承载不起太多的情感。
我的这份恋情，被老师和同学知道了，而且传到了我家里。
母亲让人捎信给我，要我这个星期天必须回家。
我惶恐不安。因为恋爱，我已经连着三个星期没有回去了。我害怕父母对我大发雷霆。夜里，我躲在被窝是里流泪，想到父母在家的辛苦，我惭愧又无奈。
星期日上午，为了壮胆，我让好朋友陪我回家。
只有母亲在家，我的心稍稍安稳了些。我心虚的问：“爸呢？”母亲说：“去木材厂做活了。”
母亲 给我们取出苹果和花生，然后做在凳子上织毛衣，是给我织的，颜色和花型都是正流行的。
我坐着，不敢看母亲，第一次，我在她面前觉得拘谨的慌乱。沉默了一会儿，母亲开始说话了，她没有问我谈恋爱的事，而是说起了父亲进城时的一次遭遇。
那是前年夏天，父亲进城办事，中午去了我哥哥家。哥哥有应酬不在家，嫂子说，她和孩子刚吃过饭，要父亲到街上吃。父亲便走了。可他在外面吃盒饭回来，发现嫂子她爸也来了，正在吃嫂子给他做的一大碗锅羊肉面。父亲当时只觉得一阵目眩，不知道是怎么走出那扇门的。大街上赤日炎炎，他却心冷如冰。回到家，他含泪对母亲说：供女儿上学吧，将来有出息了，咱们进城去就不会受冷落了。
母亲说着，不觉落下泪来。她说：“你爸不指望你的，过去他认为一个女孩子即使考上了大学，将来也是要嫁到别人家，父母只会花冤枉钱。自那次后，你父亲改变了看法，觉得女儿心细，知道体贴父母。他说你聪明，成绩也好，满心希望你能考上大学。为了给你预备上大学的钱，你爸把烟酒都戒了，从不乱花一分钱。今冬，他替人伐树，山里风冷，他手上尽是血口子。可你倒好，心思用到了别处。爸妈不是反对你谈朋友，是你还小，不到时候。亏你爸不在家，他要知道了，不知咋伤心呢？”母亲停住，长长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又说：“你爸实在不是为了吃上那碗羊肉面，是想争口气，争出那暖心窝的一口气。你要是继续下去，误了学业，你爸还有啥奔头儿？你将来也是会后悔的！”
母亲捏针的手颤拌着，泪水又一次滑过面颊，滴在我的新毛衣上。她织不下去了。
我也是泪流满面，真想扑倒母亲膝前求她原谅，可我是乡里长大的孩子，不习惯于那种亲密方式。好朋友也噙着泪，她替我安慰母亲，说：“小敏知道错了，会和那男孩断关系的，婶婶不要难过了。”
母亲擦了泪，平静下来，说：“这就好。”
母亲就用这句话结束了一场风波。她神情变得柔和，要我近前试试毛衣的宽窄。
朋友告辞，说要回家看爸妈。母亲也不多挽留，说：“也真该回家，做父母的牵挂你们哪！”我送朋友坐车，她郑重地说：“小敏，放弃这份感情吧，别伤了你妈的心了。”而在这之前，她一直是支持我的。我对她点点头。
中午，母亲做了我爱吃的手擀面。饭后，又照例给我烙了几张油饼，煮了十几个蛋，说学校饭菜清淡，要我每天吃两个蛋补充营养。
该上学校了。母亲送我，就在我要上车时，她急切地问：“小敏，妈的话你记住了没有？”
我重重地点头应道：“我记住了。”
母亲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但她的这句话却一直在我耳边回响，我默默地回答着：记住了，记住了……
我是真的记住了，而且记了十年。母亲对我说的那番话，一字一句都印在我心上；特别是母亲情不自禁流下的眼泪，珍珠一般，串起了我青春岁月的一段往事。每次回忆，晶莹的泪光里就映现出母爱的忧伤，使我自责，使我时时修正自己的行为。对于我一时的错失，母亲没有责怪，没有粗暴，她温热的泪水洗去了我的迷惘，让我及时地回到正常的人生轨道上来。高三毕业生，我顺利地考进了梦寐以求的师大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