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季节,万物复苏,万物萌芽,就像我心中荡漾的情怀。于是我偷食了禁果,于是我被罚下界受苦,所以我没有了翅膀,所以我遇见了他,所以天堂有了眼泪。
鸟儿嬉戏着,擦身而过的花儿不是很情愿地落下嘴边的晨露。但是他却很情愿的收留了门前的我。他没有问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只是亲切的让我好好休息。
今色的夕阳将我唤醒,我抱着手中那个雪白的软软的枕头,打量着父亲要让我受苦的地方,并非是传说中地狱的模样,一切那么有生气,那么祥和,就像他的微笑。
他拿来几个好看的药丸,说我只是过度疲劳,休息好以后就可以去我要去的地方。他当然不知道我从天堂来到人间需要费劲全身气力,也当然不知道这里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他很年轻,模样也很俊朗,没有黄牙,没有胡渣,有的是脸上的酒窝和鼻梁上的眼镜。我深深的庆幸父亲定是弄错地方了——那个让我受苦的地方。
我说我哪也不去,起码现在不想去,如果你不方便我可以换个地方。他当然说不用,没什么不方便。因为他是个好人,我是个天使。于是我进入了他的生活,他进入了我的生命。
知了开始吵闹着热啊,热啊。荷花仙子也一件件脱去了外衣,在池塘里追逐嬉戏,戏花弄水。阳光想方设法的钻进每一个缝隙,只到每一个角落都被他刷上自己满意的颜色。
他告诉我他很爱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先一步离开了他。也是在一个夏天,所有的医生都医不好她,他因此很恨自己,因为他也是一个医生。他问我懂不懂看着自己最爱的人离开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受,我没有说话。
我当然不懂,因为我是个天使。
门前的大树让风儿带走了自己的孩子,说他们长大了要远行了。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那天他在风中,他膝盖着地,抬头看着我。他拿出一朵盛开的玫瑰,玫瑰中有一个红色的盒子,盒子里有一枚闪亮的戒指,戒指上有一颗夺目的钻石。
他问我他会不会在这个秋天有所收获。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我答应做他的妻子,于是他吻了我。我第一次感受到异性的唇,温暖,柔和,像母亲的怀抱,像父亲的臂弯,但又不同与他们。他的吻在我眉间散播开来,我身体里似乎有某种东西在被诱发,努力的形成共鸣。
他的眼角湿润了,他说我是上天派来解救他的天使,推翻了他曾一度萎靡的生活,取而代之的是他现在幸福的泪。
我不能告诉他我是被父亲惩罚下界来受苦的,尽管我并没有感受到苦难,但他猜对了,我真的是个天使。
门前的大树告别了自己的子女,穿上了只有冬季才拿出来的雪白的大衣。鸟儿们也回了南方的娘家。只有翩翩起舞的雪花在丰富着人间。
他紧紧搂着我,问我冷不冷,我说不冷。他问我喜不喜欢下雪,我说喜欢。他问我会不会离开他,我没有回答。他说天使总有一天会插上翅膀飞去属于他们的天空。
他又猜对了。地上一年,天上一天。父亲说的受苦的期限快到了,我心里盘算着日子,心跳的比以往快,感觉日子也过的比以往快。
他教我堆雪人,在门前的小小的坪里。他不怕冷,他怕我冷,我说不冷,只想快点堆好雪人。
我说以后你想我了就告诉雪人,他会转告我。
他说他会写信给雪人,让雪人带给我。
鸟儿们带着行李和家人回来了,我却要跟父亲回去了。
他让我不要走,他愿意放弃一切。我要他好好过。他问我为什么不能留下,我说因为我只是个天使,天使的责任是给人间带来幸福,但自己却无权享受幸福。
我插上了翅膀。
他声嘶力竭。
我流下了眼泪,天使的泪。天堂里没有眼泪。
我终于明白父亲给我的确实是最痛苦的惩罚,我也明白了他妻子离开他时他心里的感觉。
我问父亲为什么让他这样的好人再次痛苦,父亲说,希望他更在意的是我给他带去的短暂的幸福。我问父亲为什么要让我受这样痛苦的惩罚,父亲说是因为我偷吃了那颗禁果——它叫爱情。
从此,人间有一个给雪人写信的人。
天堂有一个落泪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