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卑的王子
我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挺直身子,望着斑驳的墙壁,脑海中浮现出难以言状的幻想。
手持水晶法杖,身着法师长袍,周围环绕着若干颜色各异的小球,飘浮在半空中,吟唱着。
这就是我儿时的梦想:成为一名伟大的魔法师,逍遥自在地在这个世界上生活。
然而,周围的人却对我抱有很高的期望。在我还怀着这种根本不切合实际的梦想的时候,“北大清华”四个字就已经在我的耳朵上磨出茧子了。
遗憾的是,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我从来都没有认为我有实力进入这两所学校。许多人都说我是聪明的,但我绝无此意。只是恰好在我擅长的方面许多人都不及我而已。
当然,随着我一天天的长大,这个距离现实世界甚远的梦想也离我越来越远。同时,我的思想也日趋完善,拥有了一定的独立思考能力,我开始试着用自己的大脑去思考,不再盲目地相信周围的一切。
第一个被我怀疑的观点就是“学习都是为自己学的,没有人逼着你学,一切都是为你自己好”。
我无法想象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为什么会被全国99%的老师用来教训学生。
学习完全是为了老师、家长、亲戚、朋友,为了满足某些人的虚荣心。
知识是换不来面包的,除非有人能用它换来两块面包。而这些所谓的“知识”只会让你更加心甘情愿地被某些不怀好意的人拿走可以换来面包的真正的知识。
这是一句天大的谎话!
至于其它的乱七八糟的想法由于没有这么独特,早已被我遗忘。
不可否认,我是一个很容易遗忘的人,但我绝不会为过去而忏悔。
人类是自私的,不但会为了自己去伤害其他人,甚至会为了今天的自己而去诅咒昨天的自己。昨天的自己是快乐的,但是因为那时的快乐阻挡了现在的自己的快乐,因而就要被现在的自己诅咒。而这种行为被赋予了了一个神圣的称号——忏悔。
一个人为了自己去伤害别人会被人们评为自私,但一个人为了今天的自己去诅咒昨天的自己却没有人去责怪,实在是荒谬!在我看来,忏悔是最自私的表现。试想,一个人连自己都不放过,又怎么能要他宽容别人?所以,我从未忏悔过,也永远不会去忏悔。如果真的因为昨天的自己而使得今天的自己举步维艰的话,我会选择遗忘。
在那段时光,我唯一还有“比较清楚”的印象的事是太奶,爷爷,奶奶三位老人相继辞世。不过这件事在我的脑海中也只有模糊的印象了,我甚至连他们的忌日都记不清楚了。
三位老人生前都很关心我,我也非常爱他们。但是在他们重病不起的时候,我却很少去探望。甚至在葬礼上,我也并没有感到非常悲痛,只是象征性地流了几滴泪。
对此,我只能说我感到非常遗憾,但绝不会为此忏悔。当时的自己对于“死”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根本不懂得生离死别的痛苦。而随着我的成长,三位老人的逝世也离我越来越远了。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遗忘。遗忘是对故去的人最大的尊重,同时也是也是自己活着并拥有未来的最好证明。所有人都拥有过去,但只有活着的人拥有未来。一个只能活在过去的人又与死人有什么区别呢?
在遗忘中,我的小学与初中的生活结束了。过去的生活,我虽然很怀念,但它们的唯一结局就是被遗忘。带着对“恰到好处”的中考成绩的窃喜,我迈入了高中的校园。我们学校也不能免俗,开学第一件事就是军训。
在那一个星期里面,“卧谈会”自然成为了每天晚上雷打不动的节目。
女生自然是男生中的永恒的话题,我的几个室友也开始了大谈特谈。可是在这个话题上,我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比周围的人小两岁的我早已在疯狂的暑假中遗忘了初中里与女生的有限的接触。
于是我成为了一名很好的听众,默默地听着他们的发言。
听着他们炫耀着自己“丰富”的情感经历,我突然感觉到非常……可笑。
两个自以为了解对方的孩子,拼了命地自己心里的理想推销给对方。他们忘记了给彼此后退的空间,紧紧地挤在一起,窒息。
可是终有一人会退缩。
于是分手,于是回忆,于是淡忘,于是可笑。
等到他们懂得了给彼此的身后留下空间的时候,身前的距离却已经太远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也不知道这算是境界,无奈,还是另一个可笑;更不知道未来的我是不是也会在这条路上伤心难过……
可是我知道了,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为期一周的军训生活很快就结束了,高中的学习生活也正式开始了。
之后的第一个节日自然就是教师节。
在那天我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为什么有教师节、劳动节,却没有商人节、官员节呢?
这或许是一个玄妙的问题吧……
之后我参加了化学竞赛,之后迎来了期中、期末的考试,之后我被调入了“快班”,之后……
无数个“之后”之后,在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坐在镜子前面,手上反复地整理着两幅扑克牌。镜子中的我闪着金色的光芒,仿佛成为了普渡众生的佛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有了在无聊的时候取出两副扑克牌反复整理的臭毛病。我很喜欢扑克牌一张张交错落下发出的“唰唰唰”的声音。
人生难道不也是一场牌戏么?
有的人抓到了一副好牌,但是打得很差;有的人牌很烂,结果却异常的好。
但无论怎样,你都要不断洗牌。
在我的冥想中,夕阳的光芒逐渐从我身上褪去,房间里逐渐暗了下来。
镜子中的我面目狰狞,眼睛里闪着寒光,嘴角微微上翘,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我感到窒息,绝望如潮水般涌来。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了。
在感到这种绝望的时候,没有一次是因为挫折和无望。恰好相反,我每次感到这种绝望几乎都是在我最充满希望的时候。我害怕希望会变成失望,我讨厌游走在成功与失败之间的感觉。
在无数次的希望、失望与绝望之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放弃成功的可能性,作一个零吧。
零是一个奇妙的数字,它无所谓正负,一切在零的面前都变得毫无意义
零永远是零。
有时我也会想,在成功与失败之间寻找成功的可能性,这或许就是人生的意义吧。
但即使我有这种想法,我也不会去做什么。
零永远只是零。
可是上帝却跟我开了一个玩笑。
在化学竞赛中,金牌砸到了我的脑袋上。我又在一个很靠后的位置被北大录取。
我不知道我的运气为什么会这么好。无论是初升高还是高升本,我都恰好踩在了录取线上。
可是我知道,我的生命做了一个加法,永远不可能回到零了。
但我又能做什么呢?
我永远不可能成为统治世界的国王,我注定只能做一辈子王子,一个自卑的王子。
我只能希望世界能够因为我而有一点点改变……一点点就好。
可这远远不是一点两点的问题。
在迷茫中,我的思维停止了运行。睡觉是一种乐趣和解脱。
第二天早晨,阳光照进了屋子。我使劲扯了扯被子,把头埋进了漆黑的被子里。
我埋藏了头,却漏出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