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来无事,根据自己的经历,写下一篇<三张照片>的短文.记录了自己与老伴从相识,相知到相爱的一段感情故事.不曾想,<小说论坛>一位笔名"休止"的朋友写下一段感言,现抄录于下:
爱情何须浪漫```时代的不同,爱情的方式自然不同
不要说平凡,曾用心爱过的婚姻都是一段传奇
依我看,这样平凡的故事写出来肯定不平凡
一来可以叙述些当时文革时期的社会风气,让现代人多多了解
二来可以回忆过去```
回忆就等于再活一次,老先生何不重新再体会一次呢?再细细描述当年一次呢?
因此,就又写下如下文章.题目<巴扎>:
"巴扎"是什么?是****人的乡村自由贸易巿场,正如口内说的"集","场".赶巴扎就是赶集,赶场.
那是二十世纪60年代,每个星期日这天.十里八乡的老乡们,骑着毛驴,赶着牛车,马车,也有的骑自行车,而绝大多数老乡,特别是些身穿连衫花裙的维吾尔妇女,头顶扎着十几根小辫的小姑娘也都是将鞋提在手上,挎在肩上,光着脚丫走路.眼看快到巴扎了,脚也不洗穿上鞋继续走.他们把家里的土特产,日用品,家里养的鸡,鸭,鸡蛋,鸭蛋以及自制的酸奶全都拿到巴扎上卖.那些小商小贩们都提前占据有利地形搭起棚架,摆开摊位,有卖猪肉,牛肉,羊肉,有卖米饭,羊肉拉面,面包馒头,有卖布匹服装,卖鞋袜碗碟,卖农具农药,卖蔬菜姜蒜,卖瓜果桃李,有耍把戏卖狗皮膏药,有唱小曲卖面人糖果,斗狗的,斗鸡的,当场表演杀牛的.....渠道旁,树荫下,到处坐满人,整个巴扎热闹非凡.
巴扎,对于从大上海来的知青来说,也显得特别的兴奋,一到星期天,各个团场,各个连队的上海知青们,吃好早饭,就三五成群地纷纷走向附近的巴扎,去买一些日常用品,去吃碗酸奶,去看杀狗,去凑热闹,所以巴扎更是人山人海.从远处看,整个天空,被一片沙蒙蒙的灰土笼罩.
赶巴扎也成了我和我老伴当年谈恋爱的最佳方式,最佳时机.最佳场所.开始几年,我们是赶团部巴扎.巴扎离一连有七,八公里路.在团部前总干渠旁的一大块空地上,称"荒地"巴扎.我俩肩并肩边说边走.虽然当时文革,我们分属两派,当我们谈到"观点"问题,有时也会争论几句,但绝没有左右我俩的感情.我们走在大路上,左手边是流经各连队的总干渠,渠水"哗哗"往团部方向奔涌直下,她是六团的主动脉.渠两边垂柳在风动中摇摆;右手这边是大道.在涌动的牛车,马车和步行的人群中,我俩手拉手悠闲地走着,走累了就停下来在渠道柳树边坐下,说会悄悄话.那时我的基本工资是49元,老伴41.5元,所好我们也不需要购买什么东西,只中午在巴扎上一人吃一只老乡的包谷囊,再买一点水果.到下午4点半左右就往回走.从68年到69年上半年,每个巴扎,我们都是这样来来去去的走.大路上留下我俩爱情的足迹,洒下爱情的汗水.渠水为我们喝彩,柳树为我们见证.
1969年2月,根据兵团内部指示,各团场抽调人员组成"工宣队",进驻地方一些尚未实行两派大联合的单位.我幸运地参加了"工宣队"进驻阿克苏扎木台林场.这时我老伴也被调到二连子弟学校教书.
"人分两地相思愁".那时还没有现代手机,交通不便,通信困难.一度时间我俩无法联系.
扎木台林场,当时两派势力相当,派性严重对立.我们进去后,不敢轻易表态,只是多听.其主要也就是为了林场的一个副场长的问题,是"打"还是"保".
工宣队队部指示,我们的任务是稳住各队.不让到场部串联和互相串联.
队部指定我为组长,还配带一个翻译,带4个组员分到林场育苗队.育苗队当时有职工200多人,其80%是维吾尔族,极少部分汉族.我们下去后不敢贸然动作,先也不敢接近群众,特别是汉族同志.少数民族同志因为语言的不通,对"工宣队"普遍带有抵触情绪,你如果跟汉族同志接触了,他说你亲他们,支持他那一派,就会联合起来反对你.我们只好请翻译配合,先到一些观点顽固的老乡家了解情况,跟他们套近乎.少数民族同志的另一特点是,你对他好他就可以把你当亲人.因为他们失去和场部的联系,加之我们在下边的瓦解工作,问题很快就不那么对立.这也就是少数民族同志----指乡村的民众的又一特点,是思想比较简单,想问题是一通百通,如果被他钻了牛角尖你也就大麻烦了,一年两年不一定能解开.问题的症结被打开,工作就好开展了.老乡也跟我们一条心,汉族同志也跟我们一条心.只是他们还不愿意坐到一个板凳上来.
工作局面打开后,我就慢慢思念起老伴.我跟他们打听与六团最好的联系方式.
这一问,还真是希望大大.原来,从育苗队过去有一条道可通一个叫黑孜巴扎的地方.而黑孜巴扎再过去大约有十公里,就是六团.有几个老乡就亲自走过.
我乐的一晚上没有睡好!
一个星期天,我们就实地考察了一番,走到了黑孜巴扎,又用另一个休息日,从早晨六点出发,一直到下午五点走到六团二连.老伴见到我回来,高兴的直跳,她不顾他人在一旁,上前来抱住我就地转了三圈.我们约定,从此以后每两个星期天碰一次面,地点就在黑孜巴扎.
育苗队的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队部对我组工作经验进行了推广.整个工宣队工作开展顺利.
可是我确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这一个休息日,我向老乡借了部自行车去黑孜与老伴约会.走的时候,我们小组的一个叫向梅的,她硬要坐在我自行车后边,带她去.
向梅,也是上海知青,从五连抽上来的,当时也有23岁,人较活泼大方,大大列列,有点不拘小节,还没有谈朋友.
那天,我们的自行车快到巴扎时,我老远就看见老伴和其他几个老师站在那路边,翘首朝我们的方向看来.快到她们身边,我一刹车,向梅一个惯性朝我身上一趴,然后拉住我衣服下摆跳下了车.这一刹那间,我发现我老伴眼睛闪过一种忌恨的目光,然后一扭走开了.这一天她中午饭也没吃两口.我只好将情况给她同来的一位老师讲明,她答应我回去做我老伴工作.
工宣队的工作在紧张有序地进行,我们适期召开了忆苦思甜大会.热地罕娜大婶,阿不都拉大爷以及买买提.库乐班大叔先后上台忆苦,汉族小伙王启民等纷纷上台表决心,紧跟党中央搞好革命大团结.公,检,法三家又在场部召开了公审公判大会,对文革中公开制造谣言,挑起武斗,致死人命的原场部武装部长沙依木予以公捕.先是各队,然后整个林场实现两派大联合.新的革命委员会成立.
工宣队领导宣布工宣队从林场撤点,立即开赴新的工作地点:农一师驻新河,二八台,库乐勒,大河沿各转运站,继续开展新的工作.
这在林场休息的最后一个星期日,我又赶去黑孜巴扎和老伴约会.我向她报告了新的任务,她看着我红仆仆的脸膛,羞涩地低着头,依偎在我的怀抱,静静的流下两行眼泪.这是我和老伴这一生中恋爱期间的最后一次"约会",是在****阿克苏地区黑孜巴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