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istina
2008/4/10 9:17:20
文前声明:呵呵,这篇文章算是与蜻蜓合写的,所以先声明一下~~~蜻蜓如果不介意我就接着往下贴~~~还是要尊重一下,呵呵:)
忘记
我赤足而行,在如此黑暗的夜晚。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没有起点,没有终点。
没有繁星,没有皓月,只有厚重的云。
黑夜,遮天蔽日的影,笼住影下的每一个生灵。我已分辨不清枯草的颜色,是否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只是脚下的微微刺痛和生命折断的呻吟提醒着我,我仍在前行,而那些枯黄,蔓延在我走过的每一寸土壤。
小腿酸胀,我已走得够多,索性将手中提的鞋子扔在一边,笔直的向后倒下。这样,可以让我短暂的遗忘,遗忘过去。
想要遗忘那些以“幸福”的名字伪装过的负担,它们只会让人窒息。有时我会想到,或许遗忘才是真的幸福。
有人告诉过我,那只是逃避,根本无济于事。那好吧,我宁愿逃避。
我望向苍穹,微笑,从未曾想过最终的寄托竟是上天。寂静的草地,是谁弯起的嘴角轻声呢喃:“你在吗?如果你在,请你证明。”
我等了很久,可是没有等到回应。
苍穹深深的沉默,不过是上天对我的嘲讽罢了。
“我可以吗?把一切都抹去,就这样放过我,好吗?我真的很累,很累……就这样下一场雨吧,让我把过去所有的一切都冲刷掉……”
依旧沉默。
果然,谁也不肯放过我的,我知道。不管我等待多久,结果仍是一样的。
可为什么会有璀璨的晶莹烫过我的脸颊?为什么还有一滴水落在我脸上?
原来,我也是可以有所奢求的。
我看了看腕上的电子表,然后满足的闭上双眼。
零点零分,结束过去,迎往新生。
我是谁
那是一缕久违的白光,睁开眼的时候,我躺在一片枯草地上。
这里是学校的足球场,弥散着凌晨四点所特有的惨淡的白雾。
可是,我是谁,又为什么会在这里?茫然四顾,不见记忆的碎片,只是绵延着枯黄的空荡荡的场地。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仿佛故意让人偷去了重要的东西,死死守住所拥有的,却盖不住自身的空虚感。是如此惴惴不安,除了那些枯草微弱的喘息之外,周围几乎没有其他生灵的气息。我似乎忘了自己,成为一个连记忆都有着残缺的人。
我站起来,草叶的尖细刺痛了我的脚。
还好,循着人声的嘈杂找回到教室的路,我惊讶于我还记得的那些熟悉的声音。真奇怪不是吗,我依然记得我的家人,我的朋友……除了我自己。我甚至不敢开口说话,因为无法确定说话的人究竟是谁。真希望教室里只有念弦一个人,让我能问清楚,我是谁。
对了,那个叫念弦的女生,是我最好的朋友。
“羽竹,你昨晚去哪里了?我听他们说天文社活动,结果突然变天,你想去足球场躺一会儿,怎么一晚上都没回宿舍?”
从这声音听来,该是念弦。于是我抬头,朝眼前模糊的人影笑了一下,然后趴下继续入梦,却有些睡不着。
似乎,那个羽竹,说的是我……原来,我叫做羽竹。
一个名字的意义,其实并不能帮助失忆的人找回自己,我只能频繁的在纸上涂鸦,直到念弦拍了拍我的后背,轻声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没有啊……为什么……要问这个?”她察觉了吗?
“你看看你在写什么啊,一连多少个‘我是谁’,又在想些怪问题。”念弦笑着说。那笑中夹杂着无可掩抑的担忧,这是我看到那笑容后的第一个想法。
又是一个凌晨四点,仿佛永远不会有黎明的永夜。
周围的女生呼吸匀长,都睡得很香,没有因为失眠的我而受一点打扰。我想顺着她们的呼吸声就那么睡过去,却仿佛掉入黑洞般迷惘,我想要的不是一个羽竹,而是:我是谁?
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有怎样的过去?有谁可以告诉我。
连我都觉得奇怪,为什么刚刚醒来就会想到这么奇怪的事情。
搜索记忆,我明白了这原因。
神识仿佛投入大海的石子,沉寂在记忆的荒漠。我找不到和我的家有关的信息,哪怕是一鳞半爪。
我抱着几近渺茫的希望翻开手中紧握着的笔记本,或许那是一个线索。可我只是发现了满本的涂鸦——
我是谁。
呵,我忘了,我早已忘了我。一次次的遗忘,又一次次的寻找,答案似乎藏在一个隐匿的角落,就在这个房间之中,我却永远无法触及。咫尺,天涯。
我所找到的,只是更多的问题而已。
我开始反复涂写另一句话:“我把我的家,忘了吗?”
我机械的书写,直到手脚冰凉的睡去。我不知究竟浑浑噩噩地过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在反反复复的做着荒诞的梦。
隐约觉得周围有女生起床走动的声音,我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发烧吧,依稀记得我前天在足球场睡了一晚上。
原因?不记得了。
“羽竹?”有个女生试探性地问着,是念弦。
我挣扎了许久,却只说出了“发烧”两个字,之后就陷入了深深的混沌之中。
黑暗里,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的记忆被黑洞吞噬撕碎,化为齑粉。
我突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惊醒,本能的想记下某些东西,有人拦住了我,柔柔地声音劝我好好休息。我知道那一定是她,只有她的声音有种让人安定的魔力。
念弦,我的朋友,我已经忘了我自己,忘了我的家,而现在,我多怕会不记得你。
我终于还是没有记下那些字。
等到我再次醒来的凌晨四点,手中濡湿的笔记本已经有些变形,上面涂满了同样的话:我是谁?我把我的家,忘了吗?
油墨的味道还很新,这是最近的笔迹。两支笔的颜色不同,看得出来这不是同一时刻写的。是昨天和前天吗?
昨天我好像发烧了,之前在足球场睡了一晚上。可那之后呢?我开始回忆,妄想对我的昨天做一个判断,可是两个小时的时间证明,这是徒劳。
“今天好些了吗?”女声传来,有着让人安定的魔力。
女孩有令人亲近的笑容,我回她:“好多了,不过,我们认识吗?”
她脸上的灿烂笑容瞬间凝固,冻结的双眼闪过紧张与不解:“你……烧糊涂了吗?我是念弦,还记得吗?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你可以下床了吗?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吧。”
她攥着我的手腕,手劲不大,似乎怕会把我抓疼。对于这么一个体贴的女孩,我只是很礼貌的甩开了她的手。
“哦,”可以理解,“可是,我真的不记得了。”
我眼中弥漫出的笑意,比面无表情,更让人不寒而栗。然而,我看到女孩的脸上有些东西潸然而下时,我觉得,她似乎误解了我的话。
“我是真的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在足球场睡了一晚,醒来之后就开始遗忘。不断记起,然后再忘记。”我空洞的微笑着,“我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而且正在考虑,我是不是连我的家人都忘记了。”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
“因为那是负担啊。”
“幸福也会是沉重的,会把人压得窒息而亡。”我也在怀疑,为何我能够如此理解我的失忆,似乎有渐进性的,一步步将自己推上遗忘的深渊,我望着那张惊慌失措的脸,不能控制的想要告诉她,“我不要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停留,我只要做我自己,我只想做个快乐的忘记娃娃。”我不知道原来遗忘可以是罂粟,流逝珍重的,却可耻的享受失忆的过程。
这便是重生了吧,从此不必再承担所有的负累。
“你真的……都忘了吗?你真的肯放下一切?”女孩怔怔的望着我,蓦然睁大的双眼溢满了哀伤,那眸中没有惊惧,似乎早就知道我那些诡异的想法。离开寝室前,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那么多年的友情,原来只是用来忘记。”
有多难
我习惯性的去探索记忆,然而曾经承载都已焚毁,留下的只有一片我所不能读懂的尘埃落定。
我走在无限延伸的直线上,一直不曾回头,如今我回头望去,迎接我的却是一条没有脚印的旅程。我的身体里好像有个黑洞,吞噬着我的记忆,我的灵魂,我的一切。
忘记……我是谁……有多难?
以为忘记一切,就可以解脱。没想到,忘记,才是最大的惩罚。
失去一切之前,我便丢掉了自己。我甚至不曾问过自己,是否真的快乐。
我离开寝室,开始寻找那直线的终点,它似乎就在这校园之中,却会让我遍寻不及。
很意外的,我找到了故事的起点,那一个空荡的场地,那一句无声的叹息。
甩开鞋子,我赤足而行。
不再是黑夜笼罩的诡异,可以看清脚下揉碎的生命挣扎的形状,可以看清并不是无限蔓延的枯黄。我却感到莫名的恐慌,直到闭上眼睛,直到黑暗降临。似乎,黑夜总会给我一种安全感。
我停住脚步,笔直的向后倒下,短暂的记起,记起曾经。
弧度增加,伴随着眼角涌出的冰凉,有一句话滑出来。
“遗忘或许是幸福,却不是我的幸福。对我的惩罚,够多了。”
沉默。
泪水开始在我的脸上肆意,那命运的真实与方向,在我的脸上纵横交错。
有一滴水润过我的脸颊。
是谁的眼泪,悲悯地落下。不是我曾认为的承诺之雨,仅仅是一滴泪,一滴泪而已。
我去医务室开了药,然后回寝室。
我知道,明天的凌晨四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早晨六点,我从睡梦中醒来。
我叫岳羽竹,有很疼爱我的父母,有念弦这样的好友……我的一切,回归正轨。
之前发生的一切仿佛一场梦,早已埋藏在记忆的深处,尘封。
念弦去早读了吧,如果她看到我好起来,一定会很开心的。
教室里人声嘈杂,有着我所熟悉的味道。
有人笑着问我:“足球场那么好吗?怎么总是有人跑去看天象?”
我笑而不答,径直走到念弦的面前。
我微笑,只是微笑。
她也向我绽开一个明亮的笑容,明亮得让我惊惶不已。
是因为心灵被太久地封闭在黑暗之中吗,还是……
“你笑得很美呢,”笑容之中有一丝空虚,“不过,我们认识吗?”
是谁用泪水浇灌了怜悯,只为了一声唤回记忆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