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打碎了季节的酒坛?让塞北这个在冰雪中狂野了一个冬天的不羁汉子,终于醉倒在春风的怀里。侧耳,你就可以听到春天的软足,踩踏过平畴时的沙沙声;听到种子在泥土下打了个深长的哈欠,活泛起来;听到去年散落在草丛中的虫鸣已经破土而出,长成一片遥看近无的新绿。
而如烟的春雨中,那一树清芬淡雅的杏花,便是最早到来的春消息了。
嫩寒中不动声色地虬曲着——深褐色的老枝,彼此心照不宣地呵护着一个共同的秘密。一遇春雨,他们便将粉嫩嫩、小婴儿一般的杏花,一朵朵捧出:一树独立的,如伊人遗世;连株成林的,是化霓为云。那些杏花,依在枝头,躲在枝后,叽叽喳喳,含羞带怯,如同山野中布衣的女儿,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站在杏树下,不由你豪兴顿时收去,柔情潜滋暗长。
夜雨绵绵,树底下终是落红成冢。一章粉红年华就这样匆匆汇入万绿丛中,隐去了。我不由深深感叹韶光竟至如此迅忽,就如宇宙苍茫中短促得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瞬。而在这个消长的轮回中,我们又有什么是必须要争夺的,又有什么是一定要在乎的,又有什么是不可放下的,又有什么是不可宽肴的呢?
春雨迷漫,杏花凝香。而我,只是拈花而笑了。
